第167章帳前叩求與汴梁烽煙
鎮州營寨的中軍帳內,燭火被穿堂風卷得微微晃動,將帳中眾人的影子投在帳壁上,忽明忽暗。柴宗訓剛接過符彥卿遞來的軍情簡報,指尖還沾著墨跡,就聽見帳外傳來親兵的通報聲:“啟稟殿下,趙玉娥、趙玉燕二位姑娘與延壽女已在帳外候命。”
他放下筆,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簡報上“汴梁城防加固,趙匡胤親率殘部守西門”的字樣,沉聲道:“讓她們進來。”話音剛落,帳簾便被輕輕掀起,趙玉娥扶著左臂仍纏著紗布的趙玉燕走在前麵,延壽女攥著個繡了半朵蓮花的荷包跟在後麵,三人的裙擺上還沾著營寨裡的泥土,顯然是從軍醫帳一路快步趕來的。
“參見殿下。”三人齊齊屈膝行禮,聲音裡帶著未散的急促。柴宗訓抬眼望去,隻見趙玉娥的眼眶通紅,顯然是在路上就哭過,趙玉燕的嘴唇抿得發白,連扶著姐姐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唯有延壽女強撐著鎮定,卻還是忍不住頻頻看向他手中的簡報——那簡報上“趙匡胤”三個字,像根針似的紮在她們心上。
帳內的將軍們頓時安靜下來,符彥卿將手中的茶盞輕輕放在案上,目光掃過三位姑娘,又落在柴宗訓身上,眼底藏著一絲了然。他早聽說這趙玉娥姐妹是趙匡胤的親女,如今聯軍步步緊逼汴梁,這時候召她們來,怕是少不了一場難辦的叩求。
柴宗訓還沒開口,趙玉娥就猛地上前一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趙玉燕和延壽女也跟著跪下,膝蓋砸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殿下!”趙玉娥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字字清晰,“我們方才在帳外聽說,聯軍已經拿下了陳州、許州,離汴梁隻有百裡路程了,是不是?”
柴宗訓看著她們膝下鋪開的裙擺,指尖微微收緊,點了點頭:“是,昨日收到的戰報,遼將耶律斜軫已率騎兵繞至汴梁東南,與我軍形成合圍之勢。”他頓了頓,避開了“趙匡胤死守西門”的細節,卻沒料到趙玉娥早已從親兵的閒談中聽全了消息。
“那我爹呢?”趙玉燕突然抬頭,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砸在地麵的青磚上,暈開一小片濕痕,“他們說我爹在汴梁西門拚死守著,連飯都顧不上吃,是不是真的?聯軍的箭是不是已經射到城牆根下了?”
帳內的將軍們頓時有些局促,有人悄悄彆過臉,有人低頭看著自己的靴尖——他們都是跟著世宗皇帝打天下的人,對趙匡胤曾是同袍,如今卻要眼睜睜看著他的女兒在帳前落淚叩求,實在不是滋味。符彥卿輕咳一聲,剛想開口打圓場,卻被柴宗訓抬手製止了。
“是真的。”柴宗訓站起身,走到她們麵前,想要扶她們起來,卻被趙玉娥避開了。她抬起頭,眼眶通紅,卻倔強地看著他:“宗訓,我們姐妹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這聲“宗訓”喊得格外輕,卻讓帳內的空氣瞬間凝固。將軍們都知道,太後早有意將趙玉娥許給太子,這聲稱呼裡藏著的親近與依賴,誰都聽得出來。柴宗訓的腳步頓住,喉結動了動,沉聲道:“你們說。”
“能不能放過我爹?”趙玉娥的聲音帶著哀求,雙手緊緊攥著裙擺,指節泛白,“我知道現在聯軍勢頭正盛,占據了那麼多州郡府,可我爹他沒有錯啊!他隻是在守著汴梁,守著他身為宋將的本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反周,更沒有想過要破壞周遼盟約!”
柴宗訓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低頭看著地麵,聲音低沉:“你爹確實沒有錯。”
“那能放過他嗎?”趙玉燕立刻抬起頭,用袖子抹掉眼淚,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我們還小,不能沒有爹。要是他不在了,我們……我們就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了。”她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延壽女也跟著哽咽起來,卻還是伸手拍了拍趙玉燕的後背,想讓她鎮定些。
柴宗訓的臉色變得為難起來,他撓了撓頭,眼神有些躲閃:“這……不好說。聯軍是我和遼人共同領兵,凡事都要講究章法,我不能憑一己之私做決定。等回去告知我娘,讓她和朝臣們商議過後,才能定奪。”
這話剛說完,趙玉娥突然站起身,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捶了一下他的後背,帶著哭腔喊道:“為什麼不能放了我爹!你自己都說了他沒有錯,為什麼就不能大度一點!宗訓,你是不是在騙我們?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放過他?”
她的力氣不大,卻捶得柴宗訓心口發悶。帳內的將軍們都驚呆了,誰也沒料到平日裡溫順的趙姑娘會突然動怒,符彥卿連忙上前一步,想要拉開她,卻被柴宗訓搖了搖頭製止了。
“我沒有騙你們。”柴宗訓轉過身,看著趙玉娥通紅的眼睛,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聯軍中有遼人,還有前朝的舊部,他們都盯著汴梁,盯著趙匡胤。我要是貿然下令放了他,不僅會讓遼人覺得我們不守盟約,還會讓那些舊部覺得我們軟弱可欺,到時候局麵會更難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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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娥的眼淚掉得更凶了,她鬆開柴宗訓的胳膊,後退一步,聲音帶著絕望:“那我們姐妹兩給你行不行?”這話一出,帳內所有人都愣住了,連延壽女都停下了哽咽,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趙玉娥卻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喜歡我,太後也有意讓我們成婚,現在雖然不是時候,可隻要你能放過我爹,我什麼都願意給你!實在不行,我娘也可以啊!她還年輕,還能照顧你,還能為你打理後宮,隻要你能放了我爹,我們趙家什麼都願意付出!”
“玉娥姐姐!”趙玉燕連忙拉住她的胳膊,眼淚汪汪地看著她,“你彆這樣說……”
柴宗訓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又有些發白,他猛地後退一步,指著趙玉娥,卻半天說不出話來。帳內的將軍們更是尷尬得不行,有人乾脆低下頭,假裝研究地麵上的紋路,有人則咳嗽著看向帳外,連燭火都像是被這話說得晃了晃,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響。
就在這時,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親兵掀簾而入,手裡拿著一份染了血的戰報,臉色蒼白地喊道:“啟稟殿下!汴梁城西戰事吃緊!宋軍抵抗得太頑強了,耶律將軍派來使者,說宋軍在城牆上架了投石機,已經砸壞了我們三架攻城梯,還傷了不少弟兄!”
柴宗訓立刻回過神,快步走到案前,一把抓過戰報,展開一看,隻見上麵的字跡潦草,還沾著點點血漬:“宋軍趙匡胤親登城樓,斬殺我軍三名登城士兵,士兵畏其勇,攻城稍滯。請殿下速定對策,是否增派援兵。”
他的指尖微微發抖,抬頭看向帳外,仿佛能看到汴梁城牆上的火光,聽到投石機砸在地麵上的巨響。帳內的將軍們也立刻圍了過來,符彥卿接過戰報,看了一眼,沉聲道:“趙匡胤這是在拚命啊!他明知不敵,卻還在死守,怕是想拖延時間,等其他宋軍殘部來援。”
“可他哪裡還有援兵?”一名副將忍不住說道,“陳州、許州都被我們拿下了,他的舊部要麼投降,要麼潰散,現在汴梁就是座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