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舊約牽心與帳內謀兵
晨霧還沒散時,聯軍大營的號角就響了。趙玉娥是被帳外士兵操練的腳步聲驚醒的,她睜開眼,見趙玉燕還靠在她肩膀上睡著,睫毛上還沾著昨夜未乾的淚痕。帳頂的破洞透進一絲微光,把帳內的草席照得隱約可見——昨夜她們決定留下後,竟睡得比前幾日安穩些,連夢都沒做一個。
她輕輕挪開肩膀,剛要起身去查看帳外的動靜,手腕卻被趙玉燕抓住了。“姐姐,你彆亂動。”趙玉燕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眼睛還沒完全睜開,“我有話跟你說。”
趙玉娥重新坐下,看著妹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晨光裡,趙玉燕的臉頰泛著一點紅暈,不像昨日那樣蒼白。她攥著趙玉娥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姐姐,你還記得嗎?”趙玉燕開口,聲音比平日裡清亮些,“後周還在汴梁的時候,柴宗訓請我們去殿寢宮裡吃點心,他說過要娶我們的。”
趙玉娥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這件事她怎麼會忘——那是去年深秋,汴梁剛下過第一場雪,柴宗訓在殿寢宮裡擺了一碟桂花糕,還有一壺熱蜜水。他拿著一塊桂花糕遞給趙玉燕,又給她遞了一塊,然後紅著臉說:“等我再長大些,就請太後下旨,娶你們做我的妃子。”當時符太後就坐在旁邊,還笑著摸了摸柴宗訓的頭,說“殿下有眼光”。
隻是後來爹在陳橋驛起兵,建了大宋,汴梁亂作一團,她們跟著爹逃出城,這件事就像被風雪埋了一樣,再也沒人提起。趙玉燕現在突然說起,倒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我沒忘。”趙玉娥的聲音有些乾澀,她避開妹妹的目光,看向帳外,“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
“現在怎麼了?”趙玉燕打斷她,手攥得更緊了,“現在柴宗訓還是後周的太子,我們還是趙家的女兒啊。他說過的話,難道不算數了嗎?符太後還作證了呢!”
她往前湊了湊,眼睛亮得像晨光裡的星星:“姐姐,我們不用去汴梁找爹了。你想啊,符太後不是把鎮州當成後方了嗎?她還留了官員在那裡打理。要是我們能跟著柴宗訓去鎮州,等他以後加冕做了皇帝,我們就做他的妃子,到時候還能勸他放了爹,讓爹也去鎮州養老,這樣我們一家不就能團聚了嗎?”
趙玉娥看著妹妹滿心期待的模樣,心裡一陣複雜。她知道燕兒是真心想一家人團聚,可她比燕兒大一歲,想得更多些。柴宗訓現在快八歲了,雖然比同齡孩子懂事,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當年說的話,或許隻是一時興起。更何況,他現在是聯軍的統帥,身邊圍著的都是符太後和符彥卿的人,就算他還記得當年的婚約,又能做得了主嗎?
“燕兒,你聽我說。”趙玉娥深吸一口氣,握住妹妹的手,聲音儘量柔和,“柴宗訓現在雖然是太子,可他還小,很多事都做不了主。符太後把鎮州當成後方,是為了守住後周的根基,不是為了給我們安排去處。”
她頓了頓,看著妹妹漸漸黯淡下去的眼神,繼續說:“再說,我們現在是‘俘虜’,他把我們關在偏帳裡,就算還記得婚約,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提。等他年滿二十加冕,還有十二年呢,到時候後宮裡會有多少佳麗?他會不會還記得我們,都是未知數。”
“可我們也不小了啊。”趙玉燕小聲反駁,聲音裡帶著一絲委屈,“我今年十二,你十三,再過幾年就能嫁人了。要是我們不抓住這個機會,等爹出了事,我們就真的無依無靠了。”
她說著,眼圈又紅了:“姐姐,我不是想做什麼妃子,我就是想讓我們一家平安。要是我們能和柴宗訓結親,符太後就不會再針對我們,聯軍也不會對爹下死手,這樣不好嗎?”
趙玉娥沒有說話。她知道燕兒說得有道理,可她心裡總覺得不安。柴宗訓對她們是有舊情,可這份舊情在江山社稷麵前,又能有多少分量?符太後一心想讓後周複國,對爹恨之入骨,就算她們和柴宗訓結親,符太後也未必會放過爹。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了腳步聲,接著是侍衛的聲音:“兩位姑娘,殿下請你們去主營帳一趟。”
趙玉娥和趙玉燕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訝。柴宗訓怎麼會突然請她們去主營帳?是因為昨日她們試圖逃跑的事,還是有彆的原因?
趙玉娥定了定神,對帳外應道:“知道了,我們馬上就來。”她幫趙玉燕理了理淩亂的衣襟,又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痕,低聲道:“一會兒去了主營帳,少說話,多聽著。不管柴宗訓說什麼,都先彆答應,等我們商量好了再說。”
趙玉燕點了點頭,跟著趙玉娥走出了偏帳。晨霧已經散了些,陽光透過柳枝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主營帳在大營的中央,離偏帳不遠,一路上能看到士兵們在操練,甲胄碰撞的聲音和喊殺聲此起彼伏,讓人心裡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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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主營帳門口,內侍早已在那裡等候。他對著兩人行了一禮,輕聲道:“兩位姑娘,殿下在裡麵等你們,請隨我來。”
趙玉娥和趙玉燕跟著內侍走進主營帳,剛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帳內的空間很大,中間放著一張長長的案幾,案幾上攤著一張攻城圖紙,周圍站著幾位穿著盔甲的將領,還有幾個文官模樣的人。柴宗訓坐在案幾的主位上,穿著一身明黃色的太子袍,頭發束得整整齊齊,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稚氣,多了幾分嚴肅。
看到她們進來,柴宗訓抬了抬頭,對著周圍的人說:“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跟兩位姑娘說。”
將領和文官們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紛紛躬身退了出去。很快,帳內就隻剩下柴宗訓、趙玉娥和趙玉燕三個人。
柴宗訓從主位上站起來,走到她們麵前,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輕聲道:“昨日你們試圖逃跑,我沒有怪你們,畢竟你們擔心趙將軍的安危,是人之常情。”
趙玉娥連忙低下頭,輕聲道:“殿下,昨日是我們不對,還請殿下恕罪。”
“我沒有要怪你們的意思。”柴宗訓搖了搖頭,聲音比平日裡低沉些,“我今日請你們來,是想跟你們說一件事。三日後就要攻城了,我知道你們擔心趙將軍,所以我想跟你們保證,隻要趙將軍肯歸降,我絕不會傷害他,還會讓他去鎮州養老,安度晚年。”
趙玉燕聽到這話,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剛要說話,卻被趙玉娥拉了一下衣角。她隻好把話咽了回去,看著柴宗訓,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柴宗訓似乎沒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繼續道:“鎮州是後周的後方,那裡很安全,符太後還留了官員在那裡打理。要是你們願意,也可以跟著趙將軍去鎮州,以後就在那裡生活,不用再擔心戰亂。”
趙玉燕忍不住開口:“殿下,那……那你還記得以前在汴梁的時候,你說過要娶我們的事嗎?符太後還作證了呢!”
柴宗訓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他看著趙玉燕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趙玉娥複雜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我記得。”
聽到這兩個字,趙玉燕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那殿下,等我們去了鎮州,你以後加冕做了皇帝,還會娶我們嗎?要是我們結了親,你就不會再為難爹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