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驚報傳洛,帝夢囈冤
洛陽宮城的寢殿內,檀香與藥香交織彌漫,卻驅不散空氣中的凝重。符祥瑞坐在床邊的梨花木凳上,懷中緊緊抱著柴宗訓,指尖輕撫過他依舊冰涼的臉頰,眼底滿是化不開的疼惜。方才太醫們雖已施針開藥,可這煎好的湯藥,卻怎麼也喂不進去。
“訓兒,乖,喝口藥就好了。”符祥瑞舀起一勺溫熱的湯藥,小心翼翼地湊近柴宗訓的唇邊,試圖撬開他緊閉的牙關。可藥汁剛一碰到唇角,便順著下巴滑落,滴在素色的錦緞衣襟上,暈開點點深痕。她又換了法子,用銀匙輕輕按壓他的下頜,想趁他無意識時將藥送進去,可柴宗訓的牙關咬得極緊,幾番嘗試下來,不僅沒喂進去半口,反而灑了自己一身藥漬。
宮女們端來乾淨的帕子,小聲勸道:“太後,您歇歇吧,奴婢們來試試?”
符祥瑞搖了搖頭,將藥碗遞給宮女,聲音沙啞:“不必了,你們下手沒輕重,彆弄醒了他。”她低頭看著懷中呼吸微弱的兒子,心中滿是酸澀。這孩子自登基以來,便從未真正輕鬆過,朝堂的波詭雲譎、邊境的戰火紛飛,還有這次被汙蔑的姨母,樁樁件件都壓在他稚嫩的肩頭。若不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疏忽,他也不會在城外的舊院凍上一夜,落得這般境地。
她輕輕將柴宗訓的頭靠在自己肩頭,手指梳理著他額前淩亂的發絲,低聲呢喃:“訓兒,娘知道你委屈,姨母的事,娘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冤枉。你快醒醒,看看娘,好不好?”
寢殿內一片寂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更顯冷清。符祥瑞就這般抱著柴宗訓,一動不動地坐著,目光始終膠著在他的臉上,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進骨子裡。她是後周的太後,是天下臣民的主心骨,可在這一刻,她隻是一個擔憂兒子安危的普通母親。夫君早逝,她與夫君並無親生骨肉,柴宗訓雖是養子,卻早已被她視若己出,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是夫君留給她最後的念想。她絕不能失去他。
就在符祥瑞沉浸在自責與擔憂之中時,寢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侍衛的喝問與斥候的急切呼喊,打破了這份沉寂。
“太後!急事稟報!關乎江山社稷,還請太後容臣入內!”
符祥瑞眉頭一蹙,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她將柴宗訓輕輕放在床上,為他蓋好錦被,又叮囑宮女好生照看,才轉身快步走到殿門口。
隻見殿外的庭院中,八名身著勁裝的斥候正踉蹌地站著,他們個個衣衫襤褸,滿麵風塵,臉上帶著長途奔襲的疲憊,嘴唇乾裂得滲出血絲,顯然是經曆了日夜兼程的趕路。他們的坐騎早已癱倒在地,口吐白沫,顯然已是精疲力竭。
“你們是何人?為何如此喧嘩?”符祥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方才的擔憂還未散去,又添了幾分對國事的焦灼。
為首的斥候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抱拳高聲道:“太後,臣等是派駐江南的斥候!如今江南局勢危急,趙廷美在金陵整頓兵馬,意圖謀反,揚言要攻占洛陽,覆滅我後周!此刻派兵討伐,尚且來得及,請太後速速定奪!”
“什麼?”符祥瑞渾身一震,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擊中。趙廷美?那個盤踞江南的殘宋餘孽?自趙匡胤死後,北宋便已是分崩離析,殘餘勢力逃到江南,苟延殘喘,怎麼會突然有如此膽量,敢與後周硬碰硬?
她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追問道:“此事當真?你們可有確切證據?”
另一名斥候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雙手奉上:“太後,這是臣等在江南多方探查後得到的消息,趙廷美已召集了從後周逃過去的北宋舊臣,召開軍事會議,整備糧草,擴充軍隊,其謀反之心昭然若揭!臣等星夜兼程趕回洛陽,就是為了向太後稟報,遲則生變啊!”
符祥瑞接過密信,指尖微微顫抖。信紙粗糙,上麵的字跡潦草卻有力,詳細記載了趙廷美在江南的種種動作:收攏散兵、囤積糧草、聯絡地方豪強……樁樁件件,都印證了斥候的說法。她心中一緊,江南乃是富庶之地,若是被趙廷美站穩腳跟,後果不堪設想。可眼下,柴宗訓昏迷不醒,朝堂人心浮動,此刻派兵討伐,勝算幾何?
就在她左右為難之際,寢殿內突然傳來宮女的驚呼:“太後!陛下動了!”
符祥瑞心中一驚,再也顧不上江南的危機,轉身便衝進寢殿。隻見柴宗訓正躺在床上,渾身彆扭地扭動著身體,臉色通紅得嚇人,像是發了高燒一般。他的眉頭緊緊蹙著,嘴唇翕動,似乎在說著什麼。
符祥瑞快步走到床邊,緊緊握住他的手,隻覺得入手滾燙。“訓兒!訓兒你醒了?”
柴宗訓迷迷糊糊地睜開一絲眼縫,眼神渙散,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娘……姨母……姨母她沒有……沒有叛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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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他的頭一歪,又沉沉睡了過去,任憑符祥瑞如何呼喚,都沒有再回應。
“訓兒!訓兒!”符祥瑞嚇得魂飛魄散,用力晃了晃柴宗訓的身體,聲音瞬間變得撕心裂肺,“太醫!快傳太醫!快啊!”
這一聲淒厲的呼喊,如同驚雷般在宮城中炸開,驚動了宮中所有的宮女、太監,甚至連正在宮外等候消息的文武百官也紛紛湧入宮門,神色慌張地朝著寢殿趕來。
“太後,陛下怎麼了?”宰相範質率先衝進寢殿,看到床上昏迷不醒、臉色通紅的柴宗訓,心中也是一驚。
符祥瑞回過頭,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聲音哽咽:“範相,訓兒他……他燒得厲害,剛剛醒了一下,又睡過去了,你快想想辦法!”
範質連忙上前,伸手探了探柴宗訓的額頭,隻覺得滾燙無比,心中也是一沉。他轉身對身後的官員們說道:“快,去太醫院催一催,讓所有太醫都立刻過來!另外,封鎖宮門,嚴禁任何人隨意出入,以免人心惶惶!”
“是!”官員們紛紛領命,轉身快步離去。
寢殿內,符祥瑞重新將柴宗訓抱在懷中,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她此刻的心中,早已被兒子的安危填滿,江南的危機固然嚴重,可在她看來,沒有什麼比柴宗訓的性命更重要。她緊緊抱著兒子,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的名字,祈禱著太醫們能快點到來,祈禱著上天能保佑她的兒子平安無事。
而此刻的江南金陵,趙廷美正站在節度使府的議事廳內,目光威嚴地掃視著下方的官員們。這些官員大多是從後周逃過來的北宋舊臣,人數寥寥,且人心渙散,真正屬於“南宋”的本土官員,更是屈指可數。
議事廳內氣氛凝重,官員們低著頭,神色各異。趙廷美手中把玩著一枚玉佩,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諸位,如今的局勢,想必你們都清楚。趙匡胤陛下駕崩後,留下的是一個爛攤子,我等一路南逃,才在江南勉強立足。想要將這‘南宋’建立成正統,何其艱難!”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之前我們聯合其他勢力進攻後周,卻慘遭失利,那些所謂的盟友,如今定然不會再幫我們。可天無絕人之路,據密報,後周的小皇帝柴宗訓,因姨母符琳通敵之事氣急攻心,昏迷不醒,後周朝堂已是一片混亂!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一名白發老臣站了出來,憂心忡忡地說道:“王爺,後周雖有內亂,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的軍隊剛剛整頓,糧草也尚不充足,此刻與後周硬碰硬,恐怕……”
“恐怕什麼?”趙廷美打斷他的話,語氣堅定,“難道我們要一輩子龜縮在江南,做這苟延殘喘的逃兵嗎?趙匡胤陛下的血海深仇,難道我們就忘了嗎?如今柴宗訓昏迷,符祥瑞一心隻在兒子身上,無暇顧及江南,這是我們穩住根基的最佳時機!隻有先在江南站穩腳跟,我們才能積蓄力量,日後才能北上複仇,重振大宋的榮光!”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深深觸動了在場的北宋舊臣們。他們大多對後周懷有深仇大恨,渴望有朝一日能收複失地,恢複北宋的統治。
趙廷美見狀,繼續說道:“本王已經決定,即刻開始大規模招兵買馬,擴充軍隊;同時,派遣使者前往江南各州郡,聯絡地方豪強,爭取他們的支持;另外,加緊囤積糧草,修繕兵器,做好隨時應對後周反撲的準備。諸位,成敗在此一舉,望你們能同心同德,輔佐本王,共圖大業!”
官員們相互對視一眼,眼中漸漸燃起了鬥誌。他們紛紛躬身行禮,齊聲說道:“臣等遵令!定當輔佐王爺,重振大宋!”
趙廷美滿意地點了點頭,心中的一塊大石稍稍落地。他知道,想要實現這個目標,絕非易事,前路必然充滿荊棘與坎坷。但他彆無選擇,隻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他看著窗外江南的春色,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心中暗暗發誓:柴宗訓,符祥瑞,你們等著,用不了多久,我趙廷美就會帶著大軍,兵臨洛陽城下,將你們後周徹底覆滅!
而洛陽宮城的寢殿內,太醫們終於匆匆趕來。他們顧不上行禮,便立刻圍到床邊,為柴宗訓診脈、施針、配藥,忙得不可開交。符祥瑞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心中的焦慮絲毫未減。
文武百官們則聚集在寢殿外,神色凝重地等候消息。江南的危機如同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可眼下,皇帝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他們相互交頭接耳,議論著當前的局勢,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平安無事的。”
“可江南的趙廷美虎視眈眈,若是陛下一直昏迷,恐怕……”
“噓,慎言!此刻我們隻需相信太醫,等待陛下蘇醒即可。”
議論聲漸漸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寢殿的大門上,期盼著能傳來好消息。
符祥瑞走到窗邊,看著殿外焦急等候的百官,又回頭望了望床上依舊昏迷的柴宗訓,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軟弱,作為後周的太後,她必須撐起這片江山,守護好夫君留下的基業,守護好她的兒子。
江南的危機已經迫在眉睫,柴宗訓的安危尚不明朗,這雙重的壓力,如同兩座大山,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可她沒有退路,隻能咬牙堅持。她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的光芒。無論前路多麼艱難,她都會拚儘全力,守護好這後周的一切。
寢殿內,藥香愈發濃鬱。太醫們依舊在忙碌著,柴宗訓的臉色漸漸褪去了些許潮紅,呼吸也變得平穩了一些。符祥瑞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心中默默祈禱:訓兒,你一定要快點醒來,娘需要你,後周也需要你。江南的逆賊還在虎視眈眈,我們母子二人,必須並肩作戰,才能守住這來之不易的江山。
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將寢殿內的影子拉得很長。這場關乎後周命運的危機,才剛剛拉開序幕。柴宗訓何時才能蘇醒?符祥瑞又能否化解這內憂外患的困境?沒有人知道答案,隻能在這漫長的等待中,期盼著奇跡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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