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太後的病榻前添了層厚錦簾,將寢殿隔出內外。暖閣裡燃著銀絲炭,暖意裹著藥香漫開來,卻壓不住她眉間的輕愁——方才柴宗訓提起朝會時,她本想讓符琳暫代出席,可指尖觸到榻邊的奏折,又想起昨夜輾轉的思慮,終究還是鬆了手。
柴宗訓剛從禦書房回來,手裡攥著範質遞來的政務清單,指尖反複摩挲著“濟州粟米”那行字,見符太後望著錦簾出神,便輕聲問:“娘,您在想什麼?範相問今日朝會要不要傳旨,若您身子累,二姨母她……”
“宗訓,”符太後打斷他,聲音輕得像棉絮,卻帶著幾分決斷,“讓你二姨母代我上朝,終究不妥。”她咳了兩聲,緩了緩又道,“你二姨母是個好妹妹,可滿朝大臣都認得她——她替我掌政務尚可,若站在朝堂上替我說話,難免有人說‘外戚越權’,往後你親政,這些話都會成你的牽絆。”
柴宗訓愣了愣,低頭看著清單上的字,忽然懂了娘的顧慮——昨日他隻想著讓娘好好養病,卻忘了朝堂上的流言能傷人。正想說些什麼,簾外便傳來輕叩聲,符琳的聲音隨之響起:“姐姐,翰林院的字跡樣本我帶來了,順便取了禦史台的密報,來和你說聲政務安排。”
符太後示意宮女掀簾,見符琳肩上還沾著些雪沫,便招手讓她坐近:“剛和宗訓說朝會的事呢。我想了想,還是暫停朝會吧——你不用替我上朝,往後讓範相把政務梳理好,來這暖閣議事就成。”
符琳接過宮女遞來的暖手爐,聞言便懂了姐姐的心思,笑著點頭:“我本也覺得上朝不妥,朝堂上人多眼雜,倒不如在這暖閣裡議得清楚。對了,昨日禦史台遞來密報,說濟州糧官可能私吞了三成賑災糧,我正想和你說,讓範相先規整證據。”
話音未落,宮女便來稟報範質已到。待範質走進暖閣,見母子二人神色平和,便躬身行禮:“臣參見太後、陛下,見過符將軍。臣已將今日奏事分了類,特來請太後示下。”
“範相不必多禮,”符太後示意他起身,指尖點了點榻邊的清單,“朝會暫且停了,但政務不能斷。往後百官有奏事,先經你梳理分類——你是宰相,掌著朝堂章法,每日巳時來這暖閣回稟就好;若遇緊急事務,你先和符將軍商議,她替我盯著貪腐和濟州的實務,你們一個掌規矩,一個抓細節,我放心。”
範質心中頓時明了,這是太後在避“外戚乾政”的嫌,當即躬身應下:“臣遵旨。方才臣已將今日奏事分類,優先呈三件事:一是濟州流民冬衣缺口,二是織造局加急趕製的章程,三是禦史台查糧官貪腐的初步進展。”
他說著,從袖中取出折子,先遞向符太後,又側過身遞了一份給符琳:“符將軍,這是禦史台的密報,您看過後,咱們再定查案的分寸——濟州流民本就缺糧,若貪腐屬實,得儘快拿人,免得生亂。”
符琳接過折子快速翻看,指尖在“私吞三成賑災糧”那行字上頓了頓:“範相說得是。你讓禦史台明日把人證物證整理好,直接遞來我這裡,我安排人手配合拿人,不走朝堂流程——一來免得打草驚蛇,二來也省得有人借‘我插手政務’說閒話。”
範質連忙點頭:“臣記下了。至於濟州冬衣,臣查過,汴梁織造局有一批待染的白絹,加急趕製十日可成,隻是需動用內庫銀兩,還請太後恩準。”
符太後輕輕點頭:“準了。讓織造局先趕製冬衣,銀兩款項你直接和戶部對接,若有推諉,再讓符琳去協調——眼下民生最大,不能讓流民凍著。”
柴宗訓湊過來看折子,忽然想起昨日在禦書房見的濟州民情奏報,開口道:“範相,織造局趕製冬衣,能不能多做些厚棉絮?昨日我看奏報,說濟州夜裡會下凍雪,薄了不頂用。還有,安置點的柴火夠不夠?要不要讓戶部一並撥些過去?”
範質愣了愣,隨即躬身笑道:“陛下考慮周全!昨日您說要學理政務,今日便記著濟州的氣候,老臣這就讓人去囑咐織造局,按濟州的氣候調整棉絮厚度,再讓戶部查探柴火儲備。”
待範質走後,符琳把禦史台的密報遞給符太後,輕聲道:“姐姐放心,我知道分寸,不會讓人抓著話柄。宗訓今日提的柴火事,比我想得還細,往後多讓他跟著看奏報,定能快點長成。”
符太後看著她,又看看身邊攥著清單、眼神明亮的柴宗訓,眼底滿是欣慰。暖閣裡的銀絲炭劈啪作響,將三人的影子映在錦簾上,窗外的冬陽漸漸升高,照在殿外的石階上,雪沫子融成水珠往下滴——這後周的暖意,正從這小小的暖閣裡,一點點漫向遠方的濟州,漫向每一處需要守護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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