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黑鬆林伏兵待發,上京夜局暗流湧
黑鬆林的夜霧裹著寒意,將每一棵鬆樹都染成模糊的墨色。耶律撻烈的靴底碾過地上的鬆針,尖刺刺破薄霜的脆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手中的長槍斜拄在地上,槍尖映著殘月微光,卻比月色更冷——輿圖在他掌心被攥得發皺,山穀伏擊的路線用朱砂標得刺眼,旁邊密密麻麻寫著宗室子弟與殘兵的部署,每一個名字都像一顆蓄勢待發的釘子。
“將軍,烏古部的人還沒到。”副將阿古拉湊上前來,聲音壓得極低,生怕驚擾了林中棲息的夜鳥,“會不會是路上出了岔子?”
耶律撻烈抬眼望去,黑鬆林深處隻有風聲在穿梭,連蟲鳴都透著幾分不安。他指尖在輿圖上“黑鬆穀”三個字上重重一點,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不會。烏古部首領與蕭氏有殺子之仇,他比我們更想攔住耶律璟。再等半個時辰,若還不到,就按第二方案——你帶三百人守住穀口西側的陡坡,用滾石封路,絕不能讓遷都隊伍繞過去。”
阿古拉剛應下,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馬蹄聲。不是遼軍常用的戰馬嘶鳴,而是用麻布裹住馬蹄後的悶響——耶律撻烈猛地握緊長槍,身旁的宗室子弟們瞬間拔刀,刀刃出鞘的寒光在夜色中一閃而過。直到那隊人馬走近,為首者掀起兜帽,露出烏古部首領巴圖的臉,眾人緊繃的神經才稍稍鬆弛。
“耶律將軍,讓你久等了。”巴圖的聲音帶著喘息,顯然是連夜趕路,他身後的烏古士兵個個麵帶風霜,甲胄上還沾著泰州城外的塵土,“後周軍隊離上京隻剩五十裡,趙匡胤的先鋒營已經到了臨潢河,我們得在天亮前把埋伏布置好,否則等後周兵一到,就成了腹背受敵。”
耶律撻烈點頭,將輿圖鋪在一塊平整的岩石上,借著火折子的微光指給眾人看:“黑鬆穀是遷都隊伍的必經之路,穀口狹窄,兩側是陡坡,正好適合伏擊。我帶四百人守穀中,用絆馬索先放倒前鋒;巴圖首領帶烏古部守住東側,等耶律璟的鑾駕進穀,就用火箭射向馬車——記住,要留活口,我要讓他親眼看著耶律氏的江山,不是亡於後周,而是亡於他自己的昏聵!”
巴圖的手指叩了叩輿圖上“鑾駕衛隊”的標注,眉頭擰起:“聽說耶律璟這次帶了五百禁軍,都是蕭思溫留下的人,會不會有詐?”
“蕭思溫?”耶律撻烈冷笑一聲,火折子的光映在他眼底,滿是不屑,“他現在就是個牆頭草,一邊跟耶律璟裝忠心,一邊又給我遞密信說‘願助宗室’——這種人隻會躲在後麵看風向,禁軍若真忠心,泰州糧庫被燒時,他們怎會按兵不動?”
話音剛落,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跑進來,臉色慘白如紙:“將軍!不好了!上京方向……上京方向有火光!”
眾人猛地轉頭,望向黑鬆林東側的天際線——果然,一抹橘紅色的光正從地平線往上爬,不是尋常民居失火的零星光點,而是成片的火焰,將半邊夜空都染得發燙。耶律撻烈的心猛地一沉,阿古拉已經失聲:“是皇宮?還是蕭思溫的府邸?”
“不管是哪,都不對勁。”巴圖的手按在腰間的彎刀上,指腹摩挲著刀鞘上的獸紋,“耶律璟要遷都,今晚本該忙著收拾典籍財物,怎會有這麼大的火?會不會是蕭思溫……”
他的話沒說完,遠處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這次的聲音不再隱蔽,而是帶著慌亂的疾馳——眾人剛擺好防禦姿態,就見一名穿著內侍服飾的人從馬上摔下來,膝蓋著地滑行數尺,直到撞到耶律撻烈的馬前才停下。他臉上滿是煙灰,發髻散亂,連呼“將軍救命”,聲音都在發抖。
“你是宮裡的人?”耶律撻烈俯身,長槍尖抵著他的咽喉,“說,上京到底發生了什麼?火光是什麼情況?”
內侍嚇得渾身發抖,眼淚混著煙灰往下淌:“是……是李賢妃和李妃的人打起來了!李妃要帶太子逃去後周,李賢妃攔著不讓,雙方在禦膳房動了手,打翻了油桶,把半個後宮都燒了!耶律璟大怒,要殺了所有妃嬪,蕭宰相勸他先顧遷都,可禁軍……禁軍裡有人反了,說是要投靠蕭皇後!”
“禁軍反了?”耶律撻烈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看向巴圖,“蕭皇後的人是不是已經進了上京?”
“不可能!”巴圖立刻反駁,“我從泰州突圍時,特意讓帖木兒盯著蕭皇後的部落軍,他們還在草原邊緣,離上京至少有三天路程!”
內侍卻突然哭喊道:“是真的!反賊的首領說,蕭皇後早就派了人混進禁軍,就等遷都時動手!蕭宰相已經帶著人去守宮門了,還說……還說要把耶律璟軟禁起來,等蕭皇後到了再做處置!”
這話像一顆炸雷,在眾人中炸開。宗室子弟耶律休哥猛地拔刀,刀刃劈在岩石上,迸出火星:“蕭思溫這個叛徒!虧我們還信他會支持宗室,原來他早就跟蕭氏串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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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耶律撻烈喝止他,指尖卻在微微發顫——他忽然想起蕭思溫傍晚派來的人,說“支持但需從長計議”,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拖延,而是在為蕭氏的人爭取時間!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對眾人道:“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蕭思溫軟禁耶律璟,無非是想等蕭皇後和後周軍隊來分好處。我們必須提前動手——阿古拉,你現在就帶兩百人去臨潢河,攔住後周的先鋒營,儘量拖延時間;巴圖首領,你帶烏古部和宗室子弟去黑鬆穀布置埋伏,按原計劃來;我帶剩下的人去上京外圍,看看能不能策反禁軍裡的忠良,若實在不行,就直接殺去宮門,先把耶律璟搶出來!”
“將軍,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耶律休哥急忙上前,“我跟你一起去!”
耶律撻烈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黑鬆穀需要你。耶律璟可以死,但遷都隊伍裡的宗室子弟和典籍不能落入蕭氏手中——那是大遼最後的根基。記住,天亮前,必須在穀中設好埋伏,若我沒回來,就按原計劃行動,就算殺了耶律璟,也不能讓他落在蕭皇後手裡!”
他話音剛落,上京方向的火光又亮了幾分,連黑鬆林裡的霧都被染成了橘色。耶律撻烈翻身上馬,長槍直指上京方向,聲音在夜風中帶著決絕:“出發!若今日保不住大遼,我們就一起死在這黑鬆林裡,見列祖列宗!”
馬蹄聲再次響起,這次卻帶著破釜沉舟的氣勢,朝著上京方向疾馳而去。阿古拉望著耶律撻烈的背影,咬了咬牙,轉身對身後的士兵喊道:“跟我走!去臨潢河!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攔住後周兵!”
巴圖則蹲下身,重新鋪開輿圖,火折子的光將他的臉照得明暗交錯。他指尖劃過黑鬆穀的路線,忽然對耶律休哥道:“把滾石的位置再往穀內挪五十步,留個活口給耶律璟的衛隊,讓他們以為能衝出去,這樣才能把整個遷都隊伍都引進來。”
耶律休哥點頭,剛要下令,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更密集的馬蹄聲——不是來自上京,也不是臨潢河方向,而是黑鬆林的西側。眾人猛地轉頭,隻見一隊人馬舉著火把,正朝著這邊疾馳而來,火把的光線下,旗幟上的“蕭”字格外醒目。
“是蕭氏的人!”巴圖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他拔刀指向西側,“準備戰鬥!就算死,也要把他們攔在黑鬆穀外!”
士兵們立刻舉起兵器,刀刃與槍尖在火光中連成一片寒光。夜霧被馬蹄聲攪散,蕭氏部落軍的呐喊聲越來越近,黑鬆穀的風忽然變得狂暴,卷起地上的鬆針與塵土,像是要將這片即將染血的土地,徹底吞沒在夜色裡。
而此時的上京皇宮,蕭思溫正站在宮門口,望著遠處黑鬆林方向的火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身後傳來禁軍統領的聲音:“宰相大人,耶律璟已經被軟禁在大安殿,後宮的火也滅了,李妃和李賢妃都被控製住了。蕭皇後的人還沒到,要不要先派人去黑鬆林看看?”
蕭思溫緩緩搖頭,目光落在臨潢河方向——那裡隱約有火光在閃爍,是後周軍隊的方向。他輕聲道:“不用。黑鬆林的事,自有耶律撻烈去解決。我們隻要守住宮門,等後周軍隊和蕭皇後的人到了,大遼的新局,就該定了。”
風從宮門外吹進來,掀起他的袍角,也吹亂了遠處的火光。沒有人知道,當明日的太陽升起時,黑鬆穀會堆滿多少屍體,上京的宮門會換誰來把守,而這片草原上,又會升起怎樣的新旗。夜還很長,但所有的暗流,都已在這一夜,彙聚成了即將爆發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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