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擔。”郭嘉又重複一遍,語氣平靜,“此計自我出,錯處亦自我當。請主公立下軍令狀,若呂布不入,若入而不破,若破而我軍傷民過限,嘉當以軍法領首。”
殿內嘩然,數人同時出聲:“不可!”
荀彧第一個搖頭:“奉孝不可自輕。軍機用人,不可黥名。何況此計非一人一策可成。”
郭嘉卻回望他,笑意更淡:“荀公,你懂我。此令不是為殺,而為定心。諸將方才皆言‘信’,我以‘身’為‘信’。”
他抬手,指向地圖上的蛇形線:“我再補三處‘證’。一,昨夜風紋偏東,今日必更east半寸,陳宮慣以順風布陣,他會誤以為天助。二,彭城陌市停三成,實為‘黑市’活絡,糧價異動者非民,是兵。徐州調糧,已至臨界。三,琅邪、東海商賈出徐,乃鹽鐵一線被抬價前的預逃,他們消息比官報快半旬。這三條,不是耳語,是骨頭。”
他說“骨頭”二字時,格外清楚。幾名文士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腕骨。
程昱終於靜了。沉默半刻,他輕輕歎息:“奉孝,若你的‘虎’真能破你的‘煞’,此計是奇。隻是……”他說到“隻是”,頓了頓,“撤三城戍守,仍要慎之又慎。我有三處細節要問:其一,你所謂‘水關’,以何處為閘?其二,‘火門’點在哪裡?其三,民遷的線路與時序如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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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一一以對:“水關在濮陽西北兩處小渠連接處,渠小,易控,閘司換人三次即其處。火門點在東南兩坊之間的鹽倉屋脊,鹽易引火,且陳宮必以為‘軍火庫’,會自取其火。民遷之線,先城外後城內,先東後西。時序以‘巳時開,申時止’,借市井‘午歇’之隙,令其自然。”
他頓了一頓,又道:“此外,朱門、鮑家店、清水橋三地,須各置一‘空營’。空營不空,設三十人,夜間舉火,晝間無煙。陳宮觀煙計數,必誤判我軍數量,反壓直攻之意。”
殿中響起稀薄的吸氣聲。程昱眼底閃過一絲異色,像刀尖在鞘裡輕輕碰了一下。
荀彧微笑:“程公?”
程昱慢慢頷首:“……計可行。”
夏侯惇看向曹操,仍不甘:“主公……”
曹操沒有立刻回答。他把手從帥印上移開,十指交扣,平放案上。燈焰在他眼裡一閃一滅,像兩柄刀在對撞。他沉聲問:“若一切如你所言,幾時可收?”
郭嘉道:“五日可見端倪,七日可合圍。”
“需多少兵?”
“明兵兩萬,暗伏一萬。其餘,皆為‘虛’。”
“需何人?”
“許褚、典韋為‘門’,斷其衝鋒。夏侯惇為‘刃’,待其陷足再斬。曹仁為‘韁’、為‘縛’,守外環。荀公持‘法’,程公掌‘機’。主公——”他抬眼,認真地看向曹操,“持‘印’不動。此戰,是讓‘敵’來找印,不是我們提印去找敵。”
大殿極靜。那一絲絲怒氣在呼吸間化開,又凝成新的寒意與鋒意。很多人第一次意識到,昨夜那聲“且慢”,不是一粒虛空的字,而是一隻真正摁住帥印的手。
夏侯惇把手鬆開了又握緊,最終還是出列,單膝一跪,抱拳:“若主公允此計,夏侯惇願為前鋒。若不利,願以首領罪。”
曹操目光一動,沒有說話。程昱也上前半步:“願為奉孝‘機’。”
荀彧拱手:“願為‘法’。”
許褚、典韋沉聲齊應:“在。”
曹操終於起身。他走到帥案前,按住那枚沉默的印,朱綬滑在腕上,像一條靜止的蛇。他看著郭嘉,聲音低而清:“奉孝。”
“在。”
“此計,名為何?”
郭嘉略一沉吟,答:“‘借刀破煞’。”
曹操盯著他,像要從他眼裡看儘一切的光和暗。許久,他抬手,輕輕一推——不是推向檄文,而是把帥印推回案上半寸。朱綬在他腕上又繞了一圈,像是纏得更緊了。
“軍令如山。”他緩緩道,“撤東界三城戍守,開三道糧道,設水關火門,暗伏如議。五日見端,七日合圍。此間,諸將不許擅自出境,不許妄動。若有違者,軍法從事。”
“諾!”齊聲如鐵。
曹操又轉向郭嘉:“一晝夜,你要的,我給了。接下來七日,你要的,我也給。若成——”他頓了頓,目光像刀在峰上壓了一下,“若成,孤以此印,為你再添十年命。若不成,孤以此印,收你首級。”
郭嘉拱手,笑了笑:“嘉,受之。”
這一笑並不張揚,卻像窗紙被戳破,風從縫裡拂進來,把燭焰吹得更直。殿中人各自低頭,誰也沒再出聲。軍議至此,結局已定。
退殿之時,荀彧與程昱並肩而行。荀彧忽道:“程公意下如何?”
程昱垂目:“險,卻穩。像在薄冰上行走,步步算過厚薄。若不裂,便能過河。”
荀彧笑:“奉孝的‘氣’與‘勢’,諸公不喜聽。我卻想,兵者不獨是刀,還是‘氣’與‘勢’。他看得遠,才敢在此刻說‘必敗’。”
“此戰不敗,他便不必對‘必敗’二字負責。”程昱淡淡道,“他用自己立了軍令狀,是真敢。他若失手,我們都得護。”
荀彧輕聲:“要護的,不隻是一人。”
二人對看一眼,不再言語。
殿後回廊,郭嘉獨自緩行。風刮過廊柱,帶著北方的乾冷。他駐足片刻,抬頭看天。雲往東走了一寸半,如他所算。他低笑一聲,對著風道:“諸位,今日隻是‘言’。明日,才是‘證’。”
他轉身,喚來親信,壓低聲音,連下數令:“第一,立刻去濮陽,通知城中鋪戶,巳時開鋪,午後關門,商賈由東門出,由西門入;第二,鮑家店鹽倉,屋脊換新桁,夜間留巡火三處;第三,清水橋下小閘,今起隻讓南流,不許北回;第四,朱門空營,夜舉火三盞,晝不生煙;第五,三城戍守,明撤暗伏,老弱先行,壯丁後移;第六,報知各裡正,遷民之令隻許‘勸’,不許‘驅’,誰敢越線,家法伺候。”
親信領命而去。
他目送那人沒入人流,才慢慢握緊了拳。他知道,這一拳不是握向敵人,是握向命。命在他體內倒數,他沒聽,他隻聽風,隻聽河,隻聽火。昨夜把印按住的一瞬,他把刀從鏡上挪開了半寸。今日,他要讓這半寸,變成一丈。
夕照微斜,廊影被切成一格一格。他的影子穿過一格又一格,像一枚在棋盤上緩慢移動的子。每挪一步,棋局都在輕輕變形。
走到回廊儘頭,他忽而駐足,回望空空的殿門,輕聲自語:“諸公,借我七日。七日之後,我以‘虎’為刀,以‘水’為繩,以‘火’為印,印在該印的地方。”
他轉身下台階,腳尖無意間踢起一粒灰。灰隨風而起,落在他肩頭。他伸手拍落,像拍開一縷陰影。
殿門緩緩合攏,厚重的門頁在空氣裡留下一道悠長的回聲。
回聲裡,有尚未散儘的悲與怒,也有即將升起的鋒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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