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薄刃遞給荀彧:“掛在碑側,以為戒。”
荀彧應聲,將薄刃係了細繩,懸在碑旁;風過,刃輕落又輕起,像一尾銀魚在黑水裡翻身。
郭嘉側身,向人群另一側示意。那裡站著一名女子,白衣素發,袖口係了極細的鈴,鈴舌塞著一團白綿。
她的眼神總是清醒,像夜底的一汪淺水。她來到白榜前,沒有跪,隻是把手裡那盞未點的白燭放在了榜下。
“你已有名。”郭嘉道,“鴆,毒與藥一體,救與殺,全在持燭之手。我不再賜你名,我賜你一序。”
女子抬眼。
“白燭序第一。”郭嘉將白綿從鈴舌上取下,又用指尖把鈴口掩住,“白燭不燃,鈴不響;鈴一響,刀仍不越線。你為暗部之繩,不為暗殺而設,隻為——在風將燈吹滅之前,再給眾人一指寬的光。”
女子點頭。她把鈴重新塞住,轉身入夜。她走過之處,影子不拖長,像被某種看不見的秩序束住了長度。
“祭酒。”典韋從巷裡回來,押著那名黑影。他把人往地上一按,又提起,像提起一袋濕穀,沉而不亂。
軍吏把人押走時,典韋沒有看他,目光隻在孩子身上停了一瞬,像認一認今晚自己擋下的那一寸。
“從明日起,”郭嘉看向他,“你在西便門設一‘死地陣’。”
典韋一怔。
“死地陣,不為殺,是練膽與步。”郭嘉把手搭在白榜邊,指尖敲了一下石。
“斜、慢、回三法為骨,鈴為皮,白榜為心。讓你的人在陣中走出‘慢’的勇、‘回’的智、‘斜’的活。你要他們在看見死的時候,先想一步:如何走生。”
典韋咧嘴笑了一下,笑意裡有些孩子氣:“好。俺……不,‘惡來’記住了。”
這一聲“惡來”,落在眾人耳裡,竟沒有凶。它像把厚重的門閂,扣上了門,而門後,是燈火、炊煙與人聲。
郭嘉心裡那卷星圖,緩緩收攏了一頁。他知道,賜名隻是一線,真正的結,須靠人日夜係緊。
烏巢之火分來的力量仍在他體內旋回,像一條馴順而危險的河,逼著他在每一個細小的規範裡,布下更大的陣。竊龍大陣的圖樣在他意識深處閃爍,它本是巨大的能量轉化器,而此刻,他用最細的刻度——一條“不可越線”的城規,去校準它的入口。
“張遼。”他抬眼,朝人群裡點了一個名字。
張遼自人後出,眉目清硬,腳跟落地如同剛剛踩過淺灘的節拍。
“‘直行’百人,明日日出前到西便門聽令,與‘惡來’同設陣。你帶頭走第一遍,給孩子們看。”
張遼躬身應諾。他記得今日護送軍械過淺灘,人群裡那聲拉長的“直——行”,像把一條看不見的線拽到了天上,而這線,今晚被刻在了石上。
眾人散去時,白燭仍未點。荀彧問:“不點麼?”
“今夜不點。”郭嘉道,“白燭不燃,是告之眾人:規矩先行於火。火可以暖身,也能燒碑。我們要的是晨霧——它看不見,卻潤出路。”
荀彧笑了笑,把鈴放回袖中。兩人並肩立在白榜前,風從空巷穿過,不再像先前那樣硬。
郭嘉忽然咳了一聲,袖口染了一點紅。荀彧側目:“又用了那卷?”
“用了,也沒用。”郭嘉按住袖口,眼神平靜,“隻是看一眼人。”
“看見什麼?”
“看見一條黑龍的鱗,在鐵盾後睡著了。”
荀彧“嗯”了一聲:“那便好。”
“好。”郭嘉輕輕把那口薄酒剩餘的半盞傾在白榜前的清水裡,酒水一混,生出一圈圈細小的漣漪。燈光在水麵搖了一下,像在笑,又像在疲憊地喘氣。
他把空盞倒扣在石上。盞口與石麵的摩擦發出一聲短促的“哢”。這聲音與城門的合齒聲相似——都是一種“從今以後”的聲音。
夜更深了。白燭不燃,石碑在風中像一枚豎起的白骨,提醒著每一個還活著的人:凡此之夜,生於死地,名當自擔,繩當自束。
第二日未到,城巷的儘頭便已露出一線灰白。
典韋拎著鐵盾,站在西便門下,正對那行字看了很久。他把手按在“線”字上,粗糙的指腹在石麵上磨出一條不甚顯眼的亮痕。他回頭,對“直行”百人吼了一聲:“入陣!”
孩子們被大人牽著,遠遠看著。鈴還沒有響,風先響了。風從“死地陣”的第一道斜巷穿過,帶走一縷潮氣,帶來一縷乾淨的塵。典韋抬起盾,向前邁出第一步——那一步,穩,慢,回。
他不再是漂泊江湖的匪;他是惡來,是這城裡第一枚係在繩上的人。
而白榜後的那個人,咳儘夜色,把袖口的紅壓在燈影裡,抬頭朝天,看見晨霧正在生成:霧一層一層,細軟,把路潤了一個清清楚楚的方向。
鉤子段尾):第四更風起之前,荀彧袖中的鈴忽而自鳴一聲。
郭嘉抬眼,笑意極淺:“好,第一出陣,來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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