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了。小院裡的燭火還在。
郭嘉把“呼吸簿”收好,輕輕合上。他準備睡一會兒。門外忽地一瞬清風,屋簷下一抹黑影落地,起身行禮。
那人沒有帶血,沒有帶刀,隻帶著兩樣東西。一樣是紙。一樣還是紙。
“主公。”她的聲音很輕,輕到像剛沾過水,“東西。”
郭嘉抬眼。影是她,名為鴆。她把第一張紙放在案頭。那封血書。紙邊有一道極細的起泡痕,像一條微風過水麵留下的紋。
他不看字,隻把紙丟向火盆。火盆裡的炭尚紅。火舔在紙上,先起一粒小泡,隨後無聲地吞掉整張紙。沒有灰。火滅時,屋裡更亮了一點。
郭嘉看第二疊紙。這疊不是血,是家產。莊田、店鋪、香行、車隊、鹽票、賑濟。每一條後麵都有姓名,姓名後麵還有小字:侄、婿、外甥、門客、二房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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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很慢。慢,是給自己一口氣。他心裡那處空又開了一指寬。他把空壓住,把紙交回去,語聲不高,卻落得實。“把這份,交給衛崢。告訴他,我們的錢莊,又多了一筆‘捐款’。”
鴆應了一聲。她眼裡沒有光,隻有執行的冷。她轉身,卻被郭嘉喚住。
“等等。”郭嘉拿起筆,在清單的角上寫一句話,寫完自己看了看,才遞給她,“轉給他時,一並說了。”
鴆低頭,看那一句:忠誠,若不能變為力量,那便讓它……變為金錢吧。她抬起眼,眼裡有一絲極淺的訝。訝過去,她退後一步,身影沒入門外的冷月。
屋裡又隻剩火。火裡有一道細小的青煙往上走,走到梁上散開。郭嘉靠回榻,閉上眼。甜味仍然失蹤。他把舌抵在上顎,像在尋找什麼。找不到。
他歎了一口氣,輕輕,像怕驚動牆上的影。他想起那位老臣。想起他案上的那盞燈。那盞燈不滅,人才會活。燈若滅,人可能會死,也可能會瘋。權力要的是活的人。瘋也要活。
他在心裡替那位老臣點了一盞更小的燈。燈上寫“願”。願比誓軟一點。軟一點,人會慢慢倒向一側。倒到地上,不是摔,是躺。躺久了,忘了如何站。夜色被他這點念頭吹得更薄。薄到幾乎看不見。他合眼,睡去一小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胸口忽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攥住。攥,又鬆,像海水一漲一落。他從夢裡醒來,喉頭有腥甜。他沒有咳。他把腥味咽回去。腥裡有鐵。他不喜歡這味。他伸手摸枕邊。枕邊什麼也沒有。
他把手收回,捏住掌心的一點痛。痛有味,這味提醒他還活著。他沒有起身,隻在黑裡說了一句聽不清的話。那句話像是在對自己說:“人性與算計,今天先算。”他笑了一下,笑沒有露出牙。他不想露。露了,冷氣會進去。他繼續閉眼。
外頭的月從牆根移到屋角。屋角那株石榴葉在月光裡很薄,薄得像一張宣紙。宣紙上寫著一個字:忍。忍下今夜,明日才好動。
——
拂曉前,一陣細雨從城北壓下來。
雨絲不密,落在新修的女牆上,像給石頭洗了臉。太倉西角的小鎖又響了一次,這次更輕,輕到像一隻蟲咬木。守夜的兵沒有聽見,影聽見了。
影沒有去。影把聲音記在心裡,去告給兩個地方:一是許褚,一是錢行。許褚得到“聲”,換了更的兵換成了不說話的人;錢行得到“聲”,把“盛義”掌櫃的賬,悄悄遞到了對門“長樂”。長樂的算盤一撥,盛義就醒。
醒來,他第一件事不是兌銀,而是找對門借燈。對門給了燈。燈比錢更軟。軟到能把一個人的腰包裹住。
老臣的宅裡,清晨很靜。中庭桂樹滴著雨。
屋內那盞昨夜的燈還在,小。小的燈焰映在一隻銅鏡上。鏡裡照出他的臉。他看了很久。最後,他把袖裡的短刃放回匣裡,又把血書找了一圈,找不著。他沒有喊。他坐下來,把另一冊賬簿攤開。他沒有看賬。
他在想一件事:今日去尚書台,要不要先去都水監,把“賑”的賬交給那位新來的郎中官?他手伸向那冊子,一瞬間收回。他又伸過去,按住封麵。他抬起頭,對著鏡說了一句:“願。”他自己聽見了。他臉上有一點像被雨打過的疲色。他把燈撥了一下。
燈亮了一絲。他合上賬簿,把它放到“忠”的書下麵。下壓上,忠壓財。壓得住嗎?他沒再想。他披衣起身。出門前,他回望案上一眼。案上有一小塊空白。空白像一個人站過的地方。他知道,昨夜有人來過。他怕嗎?他不怕。他隻是冷。
他抄起衣襟,出了門。門外的雨細。他的鬢角濕了一點。濕意順著眼角滑下來。他抬頭,看見許都新牆的輪廓在雨裡更硬。他忽然覺得,這城不再是舊。
舊的東西既然要在新城裡活下去,就要學會新的光。他往尚書台走。腳步不急。他知道,今天有人會等他。等他在門內,不在門外。
門外的忠,他已經寫過了。門內的願,他要學。
——
日近午,衛崢收到一疊紙。
他在一處不起眼的屋子裡,屋裡隻有一張桌,一方秤,一部舊賬。賬的線被汗手磨得很滑。他把紙攤開,指尖先在頁角停半息,再移到第一行。
他看完第一頁,笑了一下。很淺。淺得像在算式上添一筆。他把紙壓在秤下,抬頭對著門外道:“告訴祭酒。捐款已存。影子錢莊多了一條新脈。”
門外的影應了一聲,去得又快。
衛崢把秤砣撥到另一頭,心裡卻在撥另一件東西:撥一處從未有過的“聯動”。情報會到,心理會壓,經濟會吞。三件事合在一處,才叫“無聲之刃”。
他小心謹慎地把紙封好,封口壓了一個極小的印。
印的字,隻有一個“蠶”。蠶吐絲,不響,卻能纏住整個人。
——
午後,陽光透出雲。
許都的石路被雨洗淨,光在磚間跑。郭嘉站在廊下,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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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來報:太學的兩撥人,今日沒再數梁,改去看了南牆;南市“盛義”掌櫃過午自回,進門先點燈;老臣一早進尚書台,麵色從容。郭嘉“嗯”了一聲。
他把手負在身後,慢慢走到院角。石榴又抽出一葉新芽。他伸手,將那葉折了一點,沒折斷。他把葉放回去。葉貼在枝上,又活。活著的東西,才配被用。
他回到案前,看見火盆裡一點灰也沒有。
昨夜的紙燒得乾淨,乾淨到像不曾來過。他的唇角彎了一下,彎得不明顯。
他低聲,把給衛崢的那句又念了一遍,像在給自己聽:“忠誠,若不能變為力量,那便讓它變成金錢。”聲音落地,風把它吹散。
散的時候,他胸口忽又緊了一下。他扶著案角,等那隻無形的手鬆開。他沒有叫人。他也沒有強撐。他讓自己靠在牆邊,閉眼,數三息。
三息過去,他睜開眼,眼神很清。他把“呼吸簿”重新打開,在“可製”後麵又添一個字:可用。然後,他在空白處寫下下一行:先燈,後禮,再錢。寫完,筆尖一收,停住。他的耳裡忽然像有一根極緊的弦,繃了一下。
弦聲細,卻銳,帶著一種會崩的預感。他按了按眉心,弦聲消失。他知道,這根弦不在城裡,在他心裡。
他把筆擱下,抬頭看天。天剛放晴,雲在遠處翻光。
他對著空院說:“月下之影,夠了。下一步,要換一把弦。”
風從屋簷滑過,帶走他這句話。
院外的許都,因一夜的影而更穩。穩,是刀入鞘時的那種安。
鞘外的人,看不見刃;鞘內的人,知道刃已在。刃不必見血,見影便足夠。
影在,城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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