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橋心兩字像壓在水裡的黑石,周圍漂著一層細鹽。
郭嘉把安印交給衛崢,讓他在眾目下落下一枚穩光。
印落處,紙心泛起一絲極淺的亮,指腹過處微澀,像把一撮沙握在掌心,不疼,卻讓掌紋清楚。他看向人群,沒有喧嘩,沒有擁擠。
荀彧從旁緩步出,說“廟不拒客”。鴆在簷下,麵上無表情,眼底有一點亮,是冷的那種亮,是鹽接風的亮。
回到後廟,郭嘉終於靠在柱上咳了一下。這一次沒壓住。腥甜翻到唇邊,他用舌尖把它推回去。衛崢不動聲色把溫鹽水遞來。
郭嘉抿一口,把“溫”在口裡繞了一圈。味仍空,這空像是被人從裡往外輕輕掏了一勺。他擺擺手,示意無事。鴆看著他,忽然開口:“先生,‘孤獨’味道如何?”
郭嘉笑了一下:“像溫水。”頓了頓,“也像針線穿過麻布的那一下,不疼,響。”
鴆不笑,低聲:“若有一日,無人替先生穿線,先生肯不肯放慢?”
“我已經很慢了。”郭嘉把杯放下,“但‘快’在外頭。”他抬指向窗外遠處,“在河上。”
——
傍晚,鷹報自北而來。
延津以北,黑影渡河,旗連三麵,不入村,不點火,隻沿北岸南下。狼已經落地。
陳二把“快”藏進了“穩”。他不急劫掠,不求聲勢,隻要旗。他在割膽。他好看,也狠。郭嘉在心裡讚了一句,又加了一句:漂亮的錯。他把棋盤上的白子往裡推半分,把一處早畫好的“度”挪得更細。
荀彧當晚開“曉會”前會,重申四不可。有人問:“若奉先贏了呢?”荀彧答:“贏了,‘功成不居’四字裝匣壓井;輸了,按狀執法。”
郭嘉得了回報,得的是一座城的呼吸,還有一條“線”的韌。
他拿著自己的“刀”,把鋒往回收一寸,把刃藏在鞘裡,讓鞘口貼住刃背。刀還在,鞘更緊。三日內,鹽、木、石如數給前線;三月內,四不可動。曹操把這兩句押在木牌上,指印很淺,卻讓牌沉了一分。
夜更,廟後小室隻留一盞燈。
郭嘉獨坐。
風撞窗紙,像指尖拂琴弦。他把棋再落一子,落在內城與北門的夾縫裡,那是給張慶準備的“門”。門不是給人走,是給“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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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的“龍煞之氣”是戰錘,曹操的鐵與糧是柄,荀彧的線是柄上的纏線。
戰錘要落,柄要穩,纏線要不鬆。落錯一寸,柄折,線斷,錘砸回自己頭頂。落對一寸,封印裂一線,龍氣回流,陣眼開合。
那陣眼,是他自己。他要站在黃河邊,等一場風,等一場火,等一個人的狂。
等的時候,孤獨會來。他在腦子裡把“孤獨”這兩個字拆開,拆成“孤身之牽”和“獨坐之度”。他在“牽”裡把每個人的步伐綁在一起,在“度”裡把每一步的長度量準。
“先生。”鴆的聲音隔門而來。
“進。”郭嘉不抬眼。
她走進來,放下一個布包。布包很輕。打開,是三樣東西:一把從黑櫃裡拆下來的小銅鎖,一張寫滿諺語的紙,一枚安印廢券。
銅鎖的鎖舌被磨薄,紙上“木石鹽三物,晝清三刻,夜封不兌”,安印廢券背後的鹽星位置偏了一絲。她說:“辛氏手裡的票是‘偏西’,橋西昨夜跳的是‘偏西’。人已坐下,願償壞名。此為回報。”
“嗯。”郭嘉點頭,指腹在鹽星處輕輕一抹,澀意很淡。他看了看紙,又看了看鴆,“你的燈,今夜調得很好。”
鴆點頭:“燈隻照手,不照臉。照亮手,手就會慢。照亮臉,人就會快。”
“現在,”郭嘉道,“讓手慢,讓心快。”他頓了頓,“心快,才不誤。”
她應了一聲,退了出去。燈又隻照著他一隻手。他把手抬起來,看掌紋。掌紋在光裡像一條條細小的河。河在風裡微微收縮,又慢慢舒展。
他忽然想到“麻”。麻是廟前那兩張椅,是問名亭,是粥棚,是鹽星,是“押不過夜”的牌子。麻足,布就不易裂。刀線能兼,靠的不是刃,不是筆,是麻。
——
三更過半,窗紙忽地一顫,像被誰輕輕捅了一指。
是風,也是外頭的鼓。他把棋盒闔上,去窗前,掀起一角。
廟橋心的黑石在雨後更穩,四圍淡白像鹽花浮水。他耳朵裡聽見黃河那邊有東西在推。不是船,是“煞”。他把咳按回去,低聲說了一句:“來了。”
他關窗,回到棋局前,把最後一子落在城東的一點小空上,那是給自己準備的“退”。棋未終局,退不是退,是下一步的踏板。
有了踏板,才能把狼引進來後,再把它送出去——帶著它砸出的裂紋與煞氣,一並送出。
他在心裡看見一條“路”,路的儘頭,黃河在黑夜裡翻身,像一條巨龍在水下緩緩換氣。他看見自己的身影站在河邊,身後是城,麵前是水,頭頂是風。
他在風裡咽了一口“溫”,舌上還是空。
他笑了一下,把笑壓下去。孤獨就是這樣:壓下去,再提起來;提起來,再壓下去。壓提之間,棋在手裡,城在手裡,人心在手裡,回報在手裡。
他伸手把案上的卷一卷,露出壓在底下的一張小紙。紙上四字極小:功成不居。他把紙又壓回去,按了一按,像按住一口將要衝出的氣。
門外腳步聲停在簷下。荀彧的聲音低低傳來:“奉孝,前線催鹽木石,三日為急。”
郭嘉答:“夜不擾倉,明日第三刻清完,鹽木石自到。”他頓了頓,“文若,廟不拒客,對吧?”
荀彧輕聲一笑:“廟不拒客。”
“那就好。”郭嘉抬眼,目光越過門扉看向更遠的夜,“我請一位客,來城裡走一遭。走得快,走得穩,走得不見影。”
荀彧不問是誰,隻道:“底線在。”
“我知。”郭嘉把最後一個字咽在舌根,像酒,“我會讓他隻摸到‘度’,摸不到‘線’。”
——
天將明未明,廟橋心白得像剛撒了一層鹽。鼓聲新起,粥棚的薑湯開了第一鍋。問名亭旁的“緩”牌子在風裡輕輕晃。
照影櫃前,第三刻清冊的空頁攤開,等著被字填滿。衛崢拿來了新織的絲紙,紙背藏線,摸著微澀。他輕輕示意工匠洗手,“鹽後於燈”。手淨,燈穩,鹽才入水。
安印又落一枚,金線微紋在紙心浮起,像一條極細的路,從城裡通向夜。郭嘉站在一旁,指尖按了按刻“清”的小環,眼神安靜。
他心裡那把刀,刃向內,鞘向外。刀在,他不顯;線在,他不奪。孤獨的棋手在燈影裡打了一個結,把“回報”與“代價”係到一處,係得不緊不鬆,正好是“度”。
遠處一條黑線升起,後來人說,那是延津以南的第一縷狼煙。
郭嘉沒有去看。他隻把棋盒拿起,輕輕扣上。扣聲很輕,卻像在許都心上落了一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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