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年五月末，西安府中軍大帳的燭火徹夜通明。孫承宗端坐案前，手裡握著陝西布防圖，案上攤著兩封密報——一封是東廠傳來的“李自成部三萬餘人盤踞商洛山，似有東進跡象”，另一封是榆林衛哨探報來的“後金兩百探子晝伏夜出，欲往商洛山遞信”。他枯瘦的手指在地圖上圈出黑鬆嶺，又點了點西安府的方向，眼底閃過決斷：“秦武、沈銳，你們隨我來。”
帳內，秦武的三十名親衛與沈銳的五十名銳鋒營已列陣待命。孫承宗將一張手繪的黑鬆嶺地形圖鋪開，木杖重重敲在“落石坡”三字上：“後金探子必經此隘，我已令斥候在兩側崖壁備好炸藥、暗溝，你們帶八十人前去截殺，務必全殲，絕不能讓他們與李自成接上聯絡。”
沈銳皺眉：“侯爺，您不親往？這八十人……恐難敵兩百披甲探子。”
“西安府更需人守。”孫承宗抬眼，目光掃過眾人，“李自成若得知我軍分兵，定會趁機來攻，我需坐鎮中軍，統籌防務。但我已在落石坡布下三重殺局：第一層是暗溝絆馬，第二層是炸藥封路，第三層是清風峽的預留伏兵——你們隻需按計劃行事，我會派斥候在沿途傳遞信號，接應你們。”他從腰間解下尚方劍，遞給秦武，“此劍如我親臨，若遇不聽號令者，可先斬後奏。”
秦武雙手接劍，聲音鏗鏘：“末將定不辱命！”沈銳看著孫承宗胸有成竹的模樣，再想想那張標注詳儘的地形圖，心頭的疑慮漸消，躬身領命。
次日淩晨，黑鬆嶺的風裹著沙礫，刮得人睜不開眼。秦武帶著八十人潛入落石坡，親衛們迅速埋好引線，銳鋒營則鑽進鷹嘴崖東側的密林。老卒王石頭蹲在暗溝旁，用乾草蓋住溝口，低聲對身邊的趙二虎道：“等會兒聽我信號，咱們先炸斷他們的退路，再慢慢收拾這些韃子。”
寅時三刻，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後金絡腮胡頭領舉著彎刀，嘶吼著催促隊伍：“快點！耽誤了跟李將軍的約定，砍了你們的腦袋！”兩百名探子披著重甲，浩浩蕩蕩闖進落石坡，馬蹄踏過暗溝時，竟沒察覺異樣——直到最後一人踏入隘口，秦武猛地揮刀：“炸！”
“轟隆——”三聲巨響接連炸響，滾石夾雜著泥沙傾瀉而下，瞬間堵死落石坡的前後出口。後金探子被砸得人仰馬翻，絡腮胡嘶吼著揮刀砍向滾石：“明狗！敢設埋伏！給老子殺！”
十多個後金兵舉著盾牌往崖壁衝，趙二虎第一個跳出來，腰刀劈向最前的兵卒：“狗韃子！想過落石坡？先問老子的刀答不答應！”他剛砍倒一個，就被兩個後金兵圍住，彎刀同時刺來，趙二虎側身躲過一個，卻被另一個刺穿小腹。鮮血順著傷口往下流，滴在沙地上，很快滲進土裡。他死死攥著刀，反手砍斷對方的腿筋，嘶吼著：“護我陝西！不讓賊寇踏進一步！”
林子裡的沈銳見隘口混戰，立刻率銳卒衝出來斷後。銳卒李三舉著短弩，一箭射穿一個後金兵的咽喉，剛想再射，就被三個探子圍了起來。“老子跟你們拚了！”李三扔了弩，拔出繡春刀迎上去，刀光閃過，砍中一個探子的肩膀，可自己的後背也被彎刀劃開一道深口子，鮮血噴湧而出，順著衣袍往下淌，在地上彙成一小灘。他踉蹌著站穩，盯著探子吼道：“我華夏的土地，豈容你們撒野！”
落石坡裡的廝殺成了絞肉機。後金兵仗著人多甲厚，一次次衝上來，秦武的親衛沒甲胄，很快倒下大半。王石頭斷了一條胳膊，仍靠在石壁上揮刀，刀刃卷了刃就用石頭砸，直到被兩個探子按住，他還在掙紮：“我跟你們拚了！為了遼東的鄉親，為了陝西的百姓！”鮮血從他的傷口流出，與其他人的血混在一起，順著坡地往下淌，竟在隘口低窪處積成了一條泛紅的小溪。
沈銳的銳鋒營也死傷慘重，五十人隻剩十多個，個個帶傷。他自己的腿被彎刀砍中，鮮血浸透褲腿，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疼。可看著身邊弟兄一個個倒下，他咬著牙拄著刀站起來，對剩下的人喊：“兄弟們！侯爺在西安府等著咱們的消息！今日就算死，也要把這些韃子埋在黑鬆嶺！”
絡腮胡頭領見明兵越殺越瘋，心裡發慌，舉刀喊：“衝出去！誰先殺出去，賞十兩銀子！”十多個探子跟著他往清風峽衝，卻被秦武帶著最後幾個親衛攔住。秦武揮著尚方劍，一劍刺穿一個探子的胸膛，自己的肩膀也被彎刀砍中，鮮血順著劍身往下滴，落在地上的血溪裡，濺起細小的漣漪。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落石坡終於安靜下來。兩百名後金探子無一生還，而明兵的八十人，隻剩秦武、沈銳，還有一個斷了胳膊的老卒王石頭。沈銳靠在石壁上，看著滿地屍體和那條泛紅的血溪，聲音沙啞：“咱們……贏了？”
秦武點點頭，手裡的尚方劍拄在地上，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贏了……守住隘口了……”他看向西安府的方向，眼底滿是慶幸——幸好孫侯爺坐鎮中軍，沒讓李自成鑽了空子；也幸好侯爺的布局周密，不然這八十人，連塞韃子的牙縫都不夠。
風裹著血腥味吹過，三人望著滿地袍澤的屍體，眼淚混著臉上的血往下流。他們知道，這場勝利是用弟兄們的命換回來的，而這份壯烈，會像黑鬆嶺的血溪一樣，永遠刻在陝西的土地上，刻在大明的忠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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