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四月十二,辰時的日頭剛漫過紫禁城太和殿的琉璃瓦,殿內案上攤著沙盤、兵力冊與民生簿,沉凝的議事氣裹著窗外的風,悄悄落在四人肩頭。
溫體仁先開口,指尖按在民生簿上“三十萬流民”的字樣,語氣發沉:“西安收複後,城內外流民加守軍,每日耗糧兩千石。孫傳庭帶的五萬石糧雖解了燃眉,但算上後續安置流民的用度,撐到六月底已是極限。更糟的是西安以西諸縣,闖軍逼百姓留種納糧,反抗者便燒屋擄人——若隻盯著打仗,這些百姓恐要被逼著投靠闖軍,到時候賊勢更盛,咱們的糧耗隻會更重。”
徐光啟俯身點向沙盤西側“子午道”的標識,指腹在道旁的山林處畫了圈:“眼下糧道倒不是走不通,子午道已打通,曹變蛟、周遇吉正清剿沿途殘匪,漕糧從通州運到潼關後,走陸路經子午道送西安,順暢是順暢,但慢。往日漕船加陸路,二十日能到,如今子午道雖無匪患,可道窄難行,糧車日行不過二十裡,比走渭水慢了近一半。咱們得規劃後續的常糧道,總不能一直靠孫傳庭帶的五萬石糧撐著,萬一後續戰事拖久,怕是要斷頓。”
秦良玉的目光掃過沙盤上“西安”為中心的紅旗,語氣沉穩:“兵力倒是集中,西安城內城外,嶽承嗣統著所有兵馬——他自己的一萬五千精銳,孫傳庭帶來的兩萬京營,再加西安守城活下來的兩萬延守軍,共五萬五千人。但對麵的賊軍更多,李自成七萬兵囤在陳倉,後金一萬重騎加三萬漢八旗守著鞏昌,兩軍在渭水西岸呈掎角之勢。現在要定的,是怎麼用這五萬五千人,先破哪一路的局。”
“先打弱的,把局拆解開。”
殿門處傳來聲音,朱由檢快步走進來,手裡攥著張折皺的密報,王承恩捧著檀木盒跟在身後。他沒繞虛禮,徑直走到沙盤前,先看了眼溫體仁的民生簿,又接過洪承疇遞來的兵力冊,指尖在“五萬五千明軍”“四萬闖軍流民”“三萬後金漢八旗”上依次劃過,眉頭先蹙了蹙,隨即漸漸舒展。
“洪承疇,你先說闖軍那四萬流民,是真跟李自成一條心,還是被逼的?”他抬眼問,語氣比往日多了幾分篤定。
洪承疇愣了愣——往日陛下議事,多是先問“糧夠不夠”“兵夠不夠”,今日竟先揪著“流民心思”問,連忙躬身回道:“回陛下,多是被逼的。錦衣衛探得,李自成在陳倉設了督戰隊,流民若不打仗、不納糧,就殺他們的家眷。但這些人多是西安以西的百姓,心裡念著故土,隻要有活路,肯定不願跟著闖軍。”
“後金的漢八旗呢?”朱由檢又問,指尖點在沙盤上的鞏昌。
“也是迫降的多。”洪承疇繼續道,“三萬漢八旗裡,兩萬是鞏昌的降兵,一萬是被擄的牧民,後金用他們看糧道、當炮灰,稍有不從就克扣糧餉,這些人心裡本就有怨氣。”
朱由檢點點頭,指尖在“陳倉”與“鞏昌”之間畫了道線:“這就是突破口。溫體仁,你說流民要安置,那咱們就把‘活路’遞到他們眼前——讓嶽承嗣從子午道調些輕騎,去西安以西的村落,幫百姓把藏的糧運到東岸,再給流民發糧種,傳話說‘歸降明軍,能回家種地,家眷也能團聚’。流民見跟著闖軍是死,跟著咱們能活,自然會散。”
溫體仁眼睛一亮,連忙接話:“陛下所言極是!臣這就擬令,讓陝西的地方官配合,把糧種和安置地先備好,隻要流民過來,立刻能安頓。”
朱由檢又轉向徐光啟,指尖落在“子午道”上:“糧道慢的事,也能借著流民解決。徐光啟,你讓人從流民裡挑些熟悉山路的青壯,幫著運糧——他們熟路,能把子午道的日行路程提一提,而且給他們算工錢,既解了糧車慢的急,又能讓流民有活乾、有飯吃,一舉兩得。後續常糧道,等把闖軍趕遠了,再疏浚渭水,現在先靠子午道撐著。”
徐光啟攥著筆的手頓了頓,隨即在紙上飛快記下:“陛下想得周全!流民熟路,比咱們派的兵丁更懂子午道的捷徑,說不定能把日行路程提到三十裡,這樣糧道就穩了。”
秦良玉這時補充道:“陛下,若流民散了,李自成的四萬兵就沒了,剩下三萬精銳成不了氣候;漢八旗若反了,後金的一萬重騎也沒了幫手。但咱們的五萬五千人,得集中用,不能分兵——嶽承嗣統著所有兵,先派一萬去陳倉外圍,對著流民喊話招降,再派一萬去鞏昌,策反漢八旗,剩下的三萬五千人守西安、護子午道,這樣既穩妥,又能形成夾擊之勢。”
朱由檢順著她的話,指尖在沙盤上把“五萬五千明軍”分成三股:“你說得對,兵不能散。招降流民的兵,讓嶽承嗣派自己的精銳去,他們打了這麼久,流民信得過;策反漢八旗的兵,讓孫傳庭帶京營去,京營的旗號亮,能鎮住場子;守西安和子午道的,用延守軍,他們熟地形,能防闖軍和後金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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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又想起什麼,補充道:“還有,讓嶽承嗣給陳倉的流民傳信時,特意提‘督戰隊的罪,隻算在李自成頭上,流民既往不咎’;給鞏昌的漢八旗傳信,說‘隻要倒戈,之前的降罪全免,還能跟著明軍打後金,搶回被擄的家眷’。把話說透,他們才敢反。”
洪承疇這時躬身道:“陛下,若流民和漢八旗真能歸降,咱們還能從裡麵挑些青壯補兵,這樣兵力更足,後續打李自成和後金的精銳也更有把握。”
“正是這個理。”朱由檢點頭,指尖在沙盤上把“招降”“運糧”“守險”三條線連起來,“流民歸降,既解了闖軍的勢,又能幫著運糧;漢八旗倒戈,既斷了後金的臂,又能補咱們的兵;子午道通著,糧就不斷;西安守著,根基就穩。這麼一來,原本亂糟糟的局,不就順了?”
殿內靜了片刻,四人看著沙盤上被梳理得條理分明的部署——從子午道的“糧民兵”聯動,到陳倉、鞏昌的“招降策反”連環,再到西安的“守穩根基”,原本看似被動的局勢,竟被拆解成了一步步可落地的棋。
洪承疇看著朱由檢指尖劃過的痕跡,心裡暗自歎服:往日陛下議事,多是聽眾人說完再點頭,今日竟能從“流民心思”“漢八旗怨氣”裡找到突破口,還能把“糧道”“安置”“兵力”擰成一股繩,甚至想到“用流民運糧”“用漢八旗補兵”的連環計,比從前通透了太多。
朱由檢似是沒察覺眾人的神色,又拿起兵力冊翻了兩頁,確認道:“嶽承嗣統兵的事,沒異議吧?五萬五千人歸他調,孫傳庭、延守軍都得聽他的,不能有二心。”
“絕無異議!”秦良玉、洪承疇異口同聲道——嶽承嗣能打,又得軍心,統兵最合適。
朱由檢點點頭,最後看向沙盤上的“渭水”:“等流民散了、漢八旗反了,剩下的闖軍精銳和後金重騎,就成了孤家寡人。到時候嶽承嗣再集中五萬五千人,先打陳倉的李自成,再打鞏昌的後金,以多勝少,陝西就能徹底穩住。”
說話間,殿外的日頭升得更高,透過窗欞落在沙盤上,把朱由檢的指尖映得格外清晰。四人看著他有條不紊地敲定細節,再想起往日陛下遇事猶豫、隻會喊“保境安民”的模樣,心裡都清楚:這位皇帝,早已不是那個空有抱負卻摸不透軍政的君主,而是真正能看透局勢、盤活全局的決策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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