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畔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儘,嶽承嗣率領的隊伍已押著滿載糧草的糧船駛入西安城西的碼頭。馬萬年勒住韁繩,看著兵士們肩扛手搬,將一袋袋粟米、小麥卸入臨時加固的糧倉,糧袋碰撞的聲響裡,滿是久旱逢甘霖的踏實。剛清點完最後一批糧草,宮監便踩著碎步趕來,傳崇禎口諭:“陛下在城西宗祠候眾將,即刻議事。”
嶽承嗣頷首,轉身召來麾下將領——嶽山、嶽河、嶽平、嶽安四兄弟整肅著衣甲,牛大、王二、張三、楊四則拍去甲胄上的塵土,馬萬年更是將渭水劫糧時染了血的銀槍擦拭得鋥亮。一行人快步走向宗祠,沿途能看到西安守軍巡邏的身影,吳魁正帶著一隊兵士檢查城防,見了他們便抬手示意,眼中滿是對捷報的期待。
踏入宗祠,燭火搖曳著映在牆上孫承宗的靈位,案上攤開的輿圖用朱砂標注著陳倉、鞏昌兩地,崇禎身著玄色常服立於案前,身旁站著掌印糧草的陝西小吏,身後則是三四百名白杆兵與東廠錦衣衛,前者腰佩長刀肅立,後者身著飛魚服、腰懸繡春刀,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殿內眾人。
“嶽帥,馬將軍,渭水一戰辛苦。”崇禎率先開口,聲音沉穩,“糧草已入倉,兵員也該清點清楚了。”掌印糧草的小吏立刻上前,捧著賬冊躬身回話:“回大人,經逐一核查,西安守軍現有兩萬,其中吳魁將軍從洛陽帶來的兵力占七千;朝廷京營兩萬,皆為精銳;嶽帥麾下一萬四千將士,是西安城內最勁銳之師;複城時收降的甘陝兵經裁汰老弱,餘下一萬五千餘人——算上大人帶來的護衛,西安城共聚兵近七萬。”他隻敢稱崇禎為“大人”,不敢暴露其身份,免得殿內氣氛過於拘謹。
崇禎指尖點在輿圖上的陳倉:“李自成困守陳倉,兵力不過七萬,我軍如今兵強馬壯,足以與他決戰。可問題在於,鞏昌還有五萬後金兵馬虎視眈眈,若我軍傾巢攻陳倉,他們必從後方偷襲;若先打後金,李自成又會趁機反撲。今日召你們來,就是要定下個對策。”
話音剛落,馬萬年便按劍上前,甲胄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大人!闖賊是心腹大患!渭水一戰已折其銳氣,我軍趁勢攻陳倉,占了那要道,陝境便儘在掌握!至於後金,可派一隊騎兵牽製,等滅了李自成,再回頭收拾他們!”
“馬將軍此言差矣!”孫傳庭立刻出聲反駁,他身著文官袍服,卻透著幾分剛勁,“後金騎兵奔襲如飛,鞏昌到西安不過兩日路程,若隻派少量騎兵牽製,根本擋不住他們!一旦他們斷我糧道、襲我後方,前線將士腹背受敵,七萬兵馬也會潰散!依我之見,當先加固西安城防,安撫災民、囤積糧草,把西安打造成堅城,待根基穩固,再圖決戰不遲!”
“加固城防?安撫災民?”牛大性子最急,忍不住嚷嚷起來,“孫大人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闖賊能等嗎?後金能等嗎?等我們把城防搞好,他們早聯手打過來了!”
吳魁也皺著眉附和:“牛將軍說得對。我從洛陽來的時候,見闖賊到處劫掠,百姓苦不堪言,若不儘快滅了他們,災民隻會越來越多!再說,西安城防本就不算弱,隻要派重兵守住要道,後金未必敢輕易來犯!”
“重兵守要道?派多少算重兵?”孫傳庭寸步不讓,“派少了沒用,派多了,攻陳倉的兵力就不夠了!到時候闖賊沒打下來,後金又突破了防線,我們怎麼辦?”
殿內瞬間吵成一團,嶽山、嶽河兄弟支持馬萬年,認為該先打闖賊;嶽平、嶽安則覺得需兼顧後方,可又拿不出具體辦法;張三、楊四跟著牛大一起反駁孫傳庭,指責文臣不懂戰事;吳魁帶來的西安守軍將領也分作兩派,有人覺得該攻,有人覺得該守。掌印糧草的小吏想插話,說囤積的糧草隻夠支撐一個月,卻被爭吵聲淹沒,甚至有兩名將領吵得麵紅耳赤,伸手去拔腰間佩刀,幸得嶽承嗣及時喝止:“放肆!大人在此,豈容爾等動刀動槍!”
崇禎看著眼前混亂的景象,眉頭微蹙,卻沒動怒,隻抬手沉聲道:“都住口。”宗祠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決戰關乎陝境安危,不是靠吵能定下來的。”他目光掃過眾將,“今日爭論無果,各自回去想想,明日再議。記住,你們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係著西安百姓的性命,不可意氣用事。”
眾將躬身應“是”,陸續退出宗祠。崇禎屏退左右,隻留下王承恩,伸手取下牆上掛著的青布便服:“走,隨朕出去走走,看看城裡的災民。”王承恩連忙上前,幫他換上便服,又叮囑殿外的白杆兵與錦衣衛暗中隨行護衛——隻許遠遠跟著,不許暴露行跡。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的餘暉灑在西安的街巷上,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糧香,卻掩不住災民的窘迫。牆角下,幾個孩子圍著半塊粗糧餅,你推我讓;屋簷下,老婦人坐在破席上,手裡拿著野菜,慢慢摘著枯葉。崇禎走到一戶破院前,見一個白發老婦正用破碗給餓得啼哭的孫兒喂稀粥,粥水稀得能照見人影,他喉頭微動,示意王承恩將隨身帶的兩袋糧食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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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接過糧食,愣了愣,隨即緊緊攥住糧袋,對著崇禎躬身道謝:“多謝這位官爺!您真是好人啊!”她以為崇禎是朝廷派來巡查的官吏,語氣裡滿是感激。
崇禎順勢在院門口的石階上坐下,看著孩子漸漸止住哭聲,輕聲問道:“老人家,日子過得這麼難,怎麼不跟著大部隊去河南、河北,或是山西?那邊如今還算安穩,總能有條活路。”
老婦歎了口氣,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官爺,我們祖祖輩輩都在西安,這城牆、這街巷,我閉著眼都能摸熟,哪舍得走啊?再說,當年秦國公——就是孫承宗大人來守西安的時候,給我們分了地,還教我們種耐旱的穀子,我家城外那二十畝地,就是那會兒分的。”說起孫承宗,她的聲音軟了下來,眼裡也泛起了光,“孫大人是好人啊!他常說,西安是咱們的根,守好西安,就是守好家。後來闖賊來了,孫大人帶著兵拚命守,我們都看在眼裡,就算餓肚子,也沒想過要離開。”
“是啊!孫大人待我們好著呢!”旁邊一個蹲在牆根啃窩頭的漢子聽見了,湊了過來,“我爹以前是個佃戶,孫大人分了地之後,我們家才算吃上了飽飯!去年冬天,我娘病了,還是孫大人派醫官來給看的病,沒要一文錢!”
話音剛落,巷子裡的災民都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孫承宗的好:“孫大人還在城牆上給我們講兵法,說隻要咱們齊心,就不怕闖賊!”“他還讓兵士幫我們修房子,去年大雨衝塌了好幾戶人家的屋,都是兵士們幫著蓋起來的!”“孫大人犧牲的時候,我就在城牆上看著,他喊著‘大明萬歲’,好多人都哭了……”
人群裡有人抹起了眼淚,有人紅了眼眶,連一直沉默的王承恩都悄悄彆過了頭。崇禎坐在石階上,聽著百姓們的話,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他知道孫承宗忠勇,卻沒想到這位老臣在百姓心中竟有如此重的分量。夕陽漸漸沉了下去,巷子裡的光線暗了下來,有個小孩拉了拉崇禎的衣角,小聲說:“官爺,你要是見到孫大人,能不能告訴他,我們還在守著西安,沒讓闖賊進來。”
崇禎摸了摸孩子的頭,聲音有些沙啞:“會的,我會告訴他的。”他站起身,對著百姓們拱了拱手,“大家放心,朝廷會想辦法讓大家過上好日子的,西安的根,咱們一定守得住。”
王承恩連忙跟上,低聲勸道:“陛下,天快黑了,該回去了。”崇禎點了點頭,卻沒立刻走,而是回頭看了一眼圍在巷子裡的百姓——他們的臉上滿是疲憊,卻透著對故土的執著,對未來的期盼。他深吸一口氣,輕聲說:“明日議事,不僅要定決戰之策,更要讓這些百姓有飯吃、有地種。孫承宗守住了他們的信任,朕不能讓他們失望。”
身後的白杆兵與錦衣衛默默跟著,看著皇帝的身影在暮色中漸漸遠去,巷子裡的百姓還在說著孫承宗的故事,聲音不大,卻在安靜的街巷裡傳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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