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的濁浪裹著泥沙，在漲潮期的河道裡翻湧成黃褐色的怒濤。聯軍的兵士們像落湯雞似的，掙紮著爬上岸時，甲胄早被河水浸透，沉甸甸地墜在身上，每走一步都濺起渾濁的泥水。漢八旗的騎兵為了開路，百餘匹戰馬被急流卷走，馬嘶聲混著兵士的嗆咳聲，在河岸上此起彼伏；闖軍步兵推著的木筏翻了十幾隻，淹死的人浮在河麵，屍體隨浪起伏，連兵器都被衝得七零八落，原本氣勢洶洶的渡河，硬生生變成了一場狼狽的掙紮。
李自成踩著泥濘上岸，戰袍下擺滴著水，水珠順著甲片縫隙往下淌，在腳下積成一小灘渾水。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泥水，抬頭往西安城方向望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城牆下的開闊地上，七萬明軍早已列成嚴整的軍陣，黑甲如林，陌刀斜指，陽光灑在刀刃上，泛著冷森森的光，連風掠過槍尖紅纓的弧度，都透著整齊的肅殺。最前排的背嵬軍將士，左手持盾、右手握刀，盾麵的銅釘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兵士們脊背挺得筆直，連呼吸都保持著一致的節奏，哪裡有半分“內亂缺糧”的疲態？
“不對……我們被騙了！”李自成猛地攥緊馬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鞭梢的皮革被他捏得變形，“朱由檢和嶽承嗣那出君臣反目，根本就是苦肉計！他們故意讓細作傳假消息，引我們渡河，就是要把我們困在這渭水岸邊！”
身邊的多鐸也收了往日的傲慢，臉色凝重地盯著明軍陣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馬刀：“難怪陳倉的糧囤會被燒得那麼快，難怪明軍守得這麼穩——他們早就布好了局！這些中原人，滿肚子的陰謀詭計，卑鄙！”
“卑鄙又如何？現在說這些有屁用！”阿濟格按在腰間的彎刀上，氣得額角青筋直跳，嗓門大得震得周圍兵士都縮了縮脖子，“傳令下去！漢八旗的騎兵列陣在前，闖軍步兵殿後，把潰散的人都收攏過來！咱們既然過了河，就沒退路了！今日要麼踏平西安，活捉朱由檢，大明江山就是咱們的；要麼……就都死在這，跟渭水的泥沙一起埋了！”
李自成咬著牙，望著遠處明軍陣前飄揚的龍旗，心裡又悔又恨——當初若不是被“奪西安、擒皇帝”的念頭衝昏了頭，若能多留些精銳守糧道，也不至於落得如今糧斷路絕、身陷重圍的境地。可事到如今，再怨懟也沒用，他抬手抹了把臉，沉聲道：“多鐸將軍說得對，現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時候。傳我命令，闖軍將士整理兵器，跟後金的兄弟們一起列陣，今日就算拚了命，也要跟朱由檢決一死戰！”
就在聯軍忙著收攏殘兵、整頓陣型時，西安城樓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鼓聲，鼓聲落定，崇禎身著太宗玄鐵鎧甲，手握太祖定業劍，一步步走上城樓，身後跟著王承恩和手持“討賊檄文”的內侍。他站在城樓邊緣，目光掃過渭水岸邊的聯軍，聲音透過擴音的銅喇叭，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耳中：
“李自成！你本是驛卒出身，朝廷待你不薄，你卻勾結反賊，燒殺擄掠，害我大明百姓流離失所，此為不忠！多鐸、阿濟格！你後金先祖，受我大明冊封，卻忘恩負義，屢次犯我邊境，屠戮我中原子民，當年成化爺‘犁庭掃穴’，沒能將你們斬儘殺絕，留你們苟延殘喘至今，竟還敢覬覦我大明江山，此為不義！”
崇禎的聲音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聯軍兵士心上。多鐸氣得臉色鐵青，指著城樓大罵：“朱由檢！你少在這裡妖言惑眾！中原人最是卑鄙，隻會用些苦肉計、陰謀詭計，有本事跟我們堂堂正正打一場！”
“陰謀詭計？”崇禎冷笑一聲，抬手示意內侍，“本朝以誠待天下，若不是你們狼子野心，步步緊逼，本帝何需設局？今日當著天下人的麵，本帝就告訴你——你們覬覦的大明江山，是太祖爺一刀一槍打下來的，是千萬將士用鮮血守下來的，想從我手中奪走，先問問我身後的七萬將士，問問天下的大明子民！”
李自成聽得心頭火起，正要開口反駁，卻見崇禎抬手一揮，兩名錦衣衛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走上城樓——那人渾身是傷，卻依舊梗著脖子，不是彆人，正是他麾下的大將劉宗敏！
“李自成，你看這是誰？”崇禎指著劉宗敏，聲音裡滿是嘲諷，“你以為你的心腹能偷襲我軍糧道？不過是本帝故意放他進來，就是要讓你看看，你的所謂‘精銳’，在我大明將士麵前，不過是插翅難飛的階下囚！”
劉宗敏掙紮著怒吼：“闖王！彆管我！殺了朱由檢，為兄弟們報仇！”
李自成看得目眥欲裂，指著崇禎大罵：“朱由檢！你有種放了劉將軍，咱們真刀真槍地打！用俘虜要挾，算什麼英雄！”
“英雄？”崇禎嗤笑一聲，猛地拔出定業劍，劍光閃過，隻聽“噗嗤”一聲，劉宗敏的腦袋掉落在城樓之上，鮮血濺在城磚上，觸目驚心。崇禎提著滴血的劍，聲音傳遍戰場：“此賊助紂為虐，殘害百姓，今日我斬他首級，為我大明將士祭旗！誰敢再犯我大明，這就是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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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下的明軍將士見狀，齊聲呐喊：“陛下威武！斬賊祭旗！死戰不退！”喊聲震徹雲霄，連渭水的浪頭都似被這股氣勢壓得低了幾分。
牛大站在明軍陣前，握著陌刀往前踏出一步，嗓門大得像驚雷：“爾等反賊逆虜！我家陛下斬賊祭旗，爾等若有膽子，就出來跟你牛爺爺一戰！彆縮在陣裡當縮頭烏龜！”
話音剛落，楊四也提著楊家槍衝了出來，手腕一轉，槍尖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槍花，槍纓飄動間，帶著淩厲的風聲：“牛大哥說得對！我楊家槍專挑反賊的狗頭，對麵有哪個不怕死的，就出來跟我楊四比劃比劃！”
聯軍陣中，後金的巴圖魯見牛大如此囂張，氣得哇哇大叫，提著大刀就衝了出來：“你這莽夫！也敢口出狂言！看本將斬了你，給你家陛下送份大禮！”
牛大見巴圖魯衝來，毫不畏懼，提著陌刀迎了上去。兩人剛一交手，大刀與陌刀就撞在一起，“鐺”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巴圖魯力大無窮，大刀劈下時帶著千鈞之力，牛大卻絲毫不慌，陌刀橫擋，硬生生接下這一擊，手腕微微一沉，隨即借力轉身，陌刀帶著風聲橫掃，直逼巴圖魯腰腹。巴圖魯慌忙收刀格擋，刀刃相撞的瞬間，他隻覺得手臂發麻，心裡暗驚：這明將好大的力氣！
兩人你來我往，鬥了三十多個回合，巴圖魯的大刀劈、砍、剁，招招狠辣，試圖速戰速決；牛大的陌刀卻防守得密不透風，偶爾反擊，也招招直指要害，兩人打得難解難分，兵器碰撞的聲音在戰場上空回蕩，看得兩邊兵士都屏住了呼吸。
另一邊，闖軍麾下的第一大將見楊四挑釁，也提著長槍衝了出來：“黃口小兒，也敢在陣前放肆！看本將取你狗命！”
楊四毫不示弱，挺槍迎上。那闖軍大將的槍法沉穩，長槍刺出時又快又準，直逼楊四麵門；楊四卻身形靈活，腳下步伐變幻，長槍在他手中如同活物，時而格擋，時而反擊，槍尖總在毫厘之間避開對方的攻擊，又能精準地刺向對方破綻。兩人鬥了二十多個回合，楊四漸漸摸清了對方的槍法路數，見對方再次挺槍刺來，他忽然腳下一滑，身形矮了半截，長槍貼著對方槍杆滑過，隨即手腕一翻，槍尖猛地向上一挑——“噗嗤”一聲，長槍刺穿了那闖軍大將的鎧甲，直透胸膛！
楊四手腕一擰，將長槍拔出，那闖軍大將慘叫一聲，從馬上摔了下來，當場氣絕。楊四提著滴血的長槍，對著聯軍陣前大喝：“還有誰不怕死，敢來一戰！”
城樓上的崇禎見楊四得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抬手一揮：“傳令下去，全軍準備——今日，便讓這些反賊逆虜，葬在渭水岸邊，為我大明江山，掃清障礙！”
鼓聲再次響起，明軍陣形變動，陌刀陣在前，長槍陣在後，騎兵分列兩翼，一場決定大明命運的決戰，在渭水岸邊正式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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