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冬風卷著雪粒，抽得營寨帳簾“獵獵”作響。帳外動靜交織：兵士扛銀箱的“咯吱”悶響、俘虜鎖鏈拖曳的“嘩啦”聲，混著帳角銅鈴的“叮叮”聲，在營地裡織成一片忙亂的圖景。李清立在主帳門口，望著眼前景象輕笑道：“喲，倒成了我第一個到？”
“早在這兒候你半柱香了。”牆角傳來漫不經心的應答，張三斜倚帳柱，嘴裡叼著根枯草根，玄甲上還沾著南邊土司寨的泥點，顯然剛從戰場趕回。他抬眼掃過遠處的銀箱，眉梢微挑：“軍師從北邊喇叭寺抄了四十萬兩銀，營裡弟兄都傳這次發了橫財——你倒好，還惦記著那些俘虜。”
“錢財是其次，俘虜才是真寶貝。”李清指了指被兵士押往大牢的俘虜隊伍，語氣透著大局觀，“開春挖渠築堤、開墾糧田，都得靠他們出力，留著比殺了有用。”說著，他話鋒一轉看向張三：“你從南邊回來，怎麼沒帶半個俘虜？難道都……”
張三猛地吐掉草根，往地上啐了口寒氣，眼裡瞬間漫上冷冽：“全扒皮充草人了。”他指尖摩挲著腰間短刀，語氣滿是不屑，“這些東西穿著袈裟，淨跟蒙古人眉來眼去，不乾半點人事。我送他們去夢中極樂，已是便宜他們。”
“倒也算清理了禍害。”楊四身著銀甲走來，甲胄上的雪沫還未化儘，臉上卻帶著和煦笑意，手裡攥著張揉皺的戰報——他剛從北邊另一條路回來，衣甲乾淨得連明顯血汙都沒有，顯然戰事打得順遂。
李清剛要接話，就聽見遠處傳來牛大的大嗓門，像打雷似的越靠越近：“老四！你真不地道！我跟弟兄們打北邊土司，鑽了三天山溝，風餐露宿的，最後就繳了五千兩銀、兩千石糧！你走另一條路，倒比我快不少，下次咱們換著來！”
牛大攥著佩刀刀柄衝過來，玄色甲胄上沾著不少泥土，臉上滿是憋悶的怒氣。楊四笑著迎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溫和得像在哄自家兄長：“大哥彆氣，等此間事了，我請你去西寧府醉香園，喝上兩天兩夜，酒水管夠！”
一聽有酒喝，牛大的怒氣瞬間消了大半，伸手拍了拍楊四的後背，力道大得讓楊四都晃了晃：“這才像自家兄弟！早這麼說，我哪會跟你置氣！”四人站在帳門口，你一言我一語地拌著嘴，熱絡的氣氛壓過了帳外的寒風。
就在這時，傳令小兵快步跑來，手裡攥著紅色令旗，對四人行了個軍禮：“軍師，三位將軍，嶽帥召諸位即刻去主帳議事！”
幾人連忙收了玩笑心思，匆匆整理衣甲——牛大拍掉甲胄上的泥塊，楊四拂去披風上的雪沫，張三拽緊腰間的短刀，李清理順袖口沾著的墨漬，沒片刻耽擱，跟著小兵走進主帳。
帳內炭火正旺，火星子時不時蹦起，落在鋪展在案上的巨大輿圖上，把“湟水”“賀蘭山”的標記映得格外清晰。嶽承嗣身著玄色重鎧，雙手按在輿圖兩側，沉聲道：“和特碩部有四五萬騎兵，仗著湟水滋養馬肥糧足。若等開春冰化、漠北糧草運來，他們戰力定然翻倍——憑咱們這點兵力，想拿住他們，萬萬不能！”
李清上前一步，指尖輕輕拂過輿圖上的湟水流域，眼睛驟然一亮：“嶽帥這兩天是把湟水沿岸摸透了吧？您這是想斷其水源，讓他們的馬吃雪受凍走不動道，廢了騎兵再設屠殺局！”
“先生英雄所見略同！”嶽承嗣眼中露出讚許，隨即轉向楊四、牛大，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統帥不容置疑的威嚴：“楊四、牛大同聽令！你倆帶本部騎兵去賀蘭山，斷了湟水的支流！絕不讓敵軍喝到一滴水，斷不了就填碎石汙染，堆柴薪讓冰層結得更厚，斷他們鑿冰取水的念頭！”
“諾！”兩人齊聲領命。牛大當即拍了拍楊四的胳膊，嗓門依舊洪亮：“老四，走起！這次咱們一起出力，誰也彆想獨吞功勞！”楊四笑著點頭：“都聽大哥的，定不讓敵軍沾到半滴湟水。”說罷，兩人轉身大步出帳，甲胄碰撞的脆響很快消失在風雪裡。
嶽承嗣又轉向李清，語氣放緩幾分，卻依舊沉穩：“軍師，從抄的五十萬兩銀裡拿十萬兩，去西寧招五萬青壯。”他指著輿圖上湟水西側的窪地，“砸開河道引湟水入窪，形成一個小湖泊，你帶的俘虜也一起去——番僧挖渠，百姓輔助，空餘的人把湖底挖深些多蓄水，往後灌溉田地能用。第一天給青壯二兩銀，次日起每天二百文，拉牛車馬車的每天一兩銀，粥煮得濃烈些，彆讓百姓餓著。”
李清躬身拱手：“諾，嶽帥，我這就去辦，定不耽誤引湟水的時辰。”說罷，他捧著輿圖副本，轉身快步退下，帳內隻剩嶽承嗣和張三。
張三從帳柱旁站直身子，走到案前，眼裡帶著幾分躍躍欲試——他早就等著領命，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短刀鞘，透著股隨時要衝去戰場的勁。
嶽承嗣挑眉看他，指尖點向輿圖上那片待築的湖泊：“張三，你領本部人馬去湖邊設伏。咱們把湟水引進湖裡存著，敵軍斷水後，必定會來湖邊搶水，到時候他們來多少，你就殲滅多少，人馬你自己去兵營選。”
張三皺了皺眉，語氣帶著幾分顧慮：“老四和牛大帶走了大半騎兵，營裡剩下的多是步兵，三千人……怕是不夠用啊。”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設陷阱也好，用你的迷藥也罷，定要讓他們有來無回！”嶽承嗣眼神銳利，語氣裡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聽到“用什麼辦法都行”，張三的眼睛瞬間亮了，眉梢一挑，眼底那抹慣有的邪氣又冒了出來，當即拱手：“大哥，三千人馬夠了！保準讓和特碩部的人，來一個死一個，來一雙死一雙！”
嶽承嗣看著他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裡卻莫名升起一絲顧慮，沉聲叮囑：“切莫傷了百姓。要是遇到附近的農戶路過，讓你的人避開些。”
“大哥放心！”張三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語氣篤定，“我隻盯著敵軍，百姓半根頭發都不會碰！”說罷，他再次拱手：“在下告退，這就去點兵。”
帳簾被風掀開，又重重落下，張三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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