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縛帶被暫時解開,以便她進行一些精細動作。
就在技術人員轉身記錄數據的瞬間,積蓄已久的力量爆發了。
索菲亞用被移植了南京少女求生本能的身體,猛地撞開技術人員,抓起桌上的一個金屬記錄板,狠狠砸向房間的觀察窗。
強化玻璃應聲而碎。警報淒厲地響起。
她沒有選擇向外逃——那是不可能的。
她的目標在內部,在教會據點的深處,他們存放“重要資產”的地方。
憑借被強行灌輸的、屬於南京少女在絕境中產生的敏銳方向感,以及她自己對能量流動的隱約感知,尤其是對那支畫筆的微弱共鳴,她在迷宮般的白色走廊裡狂奔。
追兵的腳步聲和呼喊聲在身後逼近。
她慌不擇路,推開一扇沒有任何標識的、厚重的金屬門。
門後的景象,讓她瞬間忘記了逃亡。
那是一個無限延伸的、由無數麵鏡子構成的廊道迷宮。
天花板、牆壁、地麵,全是光滑如冰、映照出無數個驚慌失措的她的鏡麵。
光線不知從何而來,在鏡麵間無數次反射,形成令人眩暈的、沒有儘頭的輝光。
空氣冰冷刺骨,帶著鏡魔特有的、破碎與非人的氣息。
這裡不是教會的設施。這裡是……死神的領域。是那麵畫室鏡子背後的真實。
她闖入了鏡宮。
追兵在門口戛然而止,仿佛對門後的空間充滿敬畏或恐懼,不敢踏入。
索菲亞沒有退路,隻能向前。
她踏入鏡廊,每一步都踩在無數個自己的倒影上,腳步聲被無限複製、放大,形成空洞的回響。
她立刻發現了這裡的詭異。
每一麵鏡子,映照出的都不是她此刻的實時影像。它們像一個個獨立的屏幕,播放著不同版本的曆史:
她左側的一麵鏡子裡,冰冷的“秩序”籠罩世界。
她前方的一麵鏡子,展現著盧旺達,胡圖族與圖西族的人不是互相砍殺,而是在某種外力的調解下,帶著傷痕擁抱、哭泣,舉行著象征和解的儀式。
儘管每個人的眼神深處都殘留著無法磨滅的痛苦。盧旺達和解)
還有更多的鏡子:
——冷戰以核戰爭收場,廢土之上沒有任何贏家。
——某個科技公司成功上傳全人類意識,肉體被遺棄,數字靈魂在虛擬天堂或地獄)中永恒徘徊。
——生態環境從未被破壞,工業革命以另一種溫和的形式進行,地球依舊鬱鬱蔥蔥……
真實的世界裡,人們忙碌於生活的瑣事,為了生存而奔波;
虛幻的世界中,奇異的生物和景象讓人瞠目結舌,超出了人類的理解範圍。
美好的世界裡,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人們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而恐怖的世界中,黑暗籠罩,血腥與死亡彌漫,讓人毛骨悚然。
所有這些可能性的總和,構成了這個令人心智崩潰的迷宮。
在這個迷宮中,索菲亞迷失了方向,她的思維被各種可能性衝擊得支離破碎。
她仿佛置身於一個無儘的漩渦中,無法逃脫。
然而,死神的美學並不僅僅在於收藏痛苦。
更重要的是,它展示了所有可能的“如果”,將它們並置在一起,讓人們看到無論選擇哪一條路,痛苦、遺憾與未完成的渴望,都是永恒的基調。
這就像是一場殘酷的實驗,讓人們在麵對無數種選擇時,感受到深深的無力和絕望。
索菲亞感到頭暈目眩,幾乎要嘔吐出來。
她拚命地克製著自己,不去看那些鏡子,因為她知道,一旦她的目光被鏡子中的世界所吸引,她就會徹底陷入這個迷宮,永遠無法找到出口。
她緊緊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努力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