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腦子裡充斥著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流,如同兩條渾濁的河水在她意識中交彙、衝撞。
她記得柏林牆倒塌時的歡呼,也記得南京城牆被炮火轟開時的巨響;
她記得父親工作室裡鬆節油的氣味,也記得江水中血腥與淤泥的混合氣息;
她能流利地思考德語,也能本能地冒出幾句破碎的、帶著江南口音的中文。
她感到劇烈的惡心和眩暈,身份認知開始模糊。
她是索菲亞·羅森塔爾,還是那個沒有名字的南京少女?
就在這時,她的左手,那隻在鏡中曾布滿絞刑痕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
束縛帶被繃緊,手指扭曲地抽動著,仿佛有自己的意誌。
老婦人和一名技術人員注意到異常,警惕地靠近。
隻見索菲亞的左手食指指甲,不知何時變得青紫,然後猛地崩裂,滲出的不是鮮紅的血,而是暗紅色的、近乎黑色的粘稠血液。
那血珠凝聚在指尖,然後,這隻不受控製的手,以一種僵硬卻堅定的姿態,開始在潔白的床單上書寫。
不是德文,不是英文,而是方方正正的中文!
鮮血在床單上蜿蜒,構成一個個索菲亞的大腦無法理解其含義、但她的左手卻無比熟練地寫出的字符。
每一筆都帶著深刻的痛苦與刻骨的仇恨,仿佛不是她在寫,而是那個被植入她體內的南京少女的亡魂,在借用她的身體,留下最後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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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書完成了。暗紅色的字跡在白色床單上觸目驚心。
老婦人湊近,辨認著那些漢字,她的臉色微微變了,低聲念出了含義:
“江水流不儘,此恨綿綿無絕期。”
這是一句古老的中國詩句,其蘊含的悲憤與絕望,穿透了語言屏障,讓整個純白房間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度。
索菲亞的左手在寫完最後一個字後,無力地垂落,指尖仍在滴滴答答地淌著黑血。
她仰麵躺著,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兩行淚水混合著汗水滑落。
一行屬於她自己,另一行,仿佛屬於那個遙遠的、沉沒在長江底的少女。
記憶移植“成功”了。
她成了承載東西方雙重創傷的怪物。
而左手書寫的中文血書,如同一個詭異的預言,宣告著這場強行融合所帶來的,絕非淨化,而是更深重的混亂與詛咒。
這不再是暗示,而是血淋淋的現實。
純白房間裡的時間感是錯亂的。
索菲亞被固定在那張寫下血書的床上,意識在柏林與南京、德語與吳語、父親的海因裡希與無名少女的“媽媽”之間撕裂、漂移。
技術人員會每隔一段時間就走進房間,仔細地記錄下她的各項生理數據,包括心率、血壓、呼吸頻率等等。
同時,他們也會認真聆聽並記錄下她那些混亂不清、毫無邏輯的囈語,仿佛這些言語中隱藏著某種重要的信息。
而那位老婦人,則總是站在一旁,用一種近乎冷漠的目光審視著這一切。
她就像是一個觀察稀有標本的科學家,對她身上正在發生的“融合”現象充滿了好奇和研究的欲望。
他們毫不留情地拿走了她身邊的一切物品,甚至連那支父親遺留下來的畫筆和那把藍蝶刮刀也未能幸免。
這支畫筆被鑒定為具有高度活性的“遺物”,需要進行更深入的研究,以探究它與特定基因攜帶者之間的共鳴機製。
對於她來說,失去這支畫筆就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一般。
那支畫筆不僅僅是一件武器或者工具,它更是她與父親、與自己過去的最後一絲聯係,是她內心深處最堅實的支撐。
沒有了這支畫筆,她感覺自己仿佛正在這被強行灌輸的、混亂不堪的雙重記憶中逐漸迷失。
她即將完全被“星紋”教會所掌控,成為一個真正的、承載著他們所需“實驗數據”的容器。
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她必須奪回那支畫筆,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在所不惜。
而這個機會,就隱藏在一次例行的“神經適應性測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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