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414,聖瑪麗醫院行政樓三層的走廊裡,橡膠地板黏得像剛凝固的血漿。
傑克赤腳衝進來。
剛才在b∞層的混亂中,鞋子不知何時被藍黑色黏液粘掉了。
腳掌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發出“吱啦”的撕裂聲,仿佛腳下不是橡膠,而是一層薄薄的人皮。
走廊的燈在傑克身後一盞接一盞熄滅,應急燈的綠光還沒來得及亮起,黑暗就已漫過腳踝。
隻有儘頭那扇橡木門還虛掩著,門縫裡漏出的慘白光線,像手術台上剛被剖開的骨膜,把護牆板上的木紋照得猙獰。
那些交錯的紋路,竟和人體顱骨的顱縫線一模一樣,連縫合處的細小裂痕都清晰可辨。
傑克伸手去握門把手,指尖瞬間被冰涼的觸感包裹。
門把上結著一層藍黑色的水鏽,鏽跡呈放射狀擴散。
像有人把新鮮血液塗在金屬上,再用顯微鏡拍下凝固的全過程,每一道鏽紋都是紅細胞破裂的軌跡。
深吸一口氣時,肺裡灌滿了福爾馬林與海水混合的腥甜,那味道讓傑克想起祖父相冊裡諾曼底海灘的老照片。
潮濕、腐朽,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推門的瞬間,冷氣撲麵而來。
房間裡的溫度至少比走廊低10c。
濕度計的指針卡在80。
牆壁在微弱的燈光下微微起伏,像一張被拉得過緊的皮膚,隨著看不見的肺葉收縮,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整棟樓都在呼吸。
萊恩院長背對著傑克,站在落地窗旁。
他的白大褂下擺不斷滴落濃稠的藍黑色黏液,黏液在地板上蜿蜒流淌,竟慢慢彙聚成一張完整的奧馬哈海灘等高線圖。
海岸線的弧度、灘頭的折線,甚至1944年美軍登陸時的“e1”區域標記,都和傑克在曆史書上見過的地圖分毫不差。
黏液裡漂浮著細小的鱗片,在燈光下折射出藍閃蝶特有的金屬虹彩,輕輕一碰,就會在指尖留下一道無法擦拭的藍色痕跡。
更詭異的是窗外的景象。
本該是醫院中庭的位置,此刻卻被一片灰黑色的潮水淹沒。
潮水表麵漂浮著無數空輸液袋,袋身印著褪色的紅十字,隨著波浪起伏,像一群死去的白色蝴蝶。
潮聲與傑克的心跳完美同步,每拍一次,房間就往下沉一厘米,地板縫隙裡滲出的藍黑色液體也隨之上漲一分。
“霍華德醫生,我們等你很久了。”
院長緩緩轉身,聲音像老式磁帶倒帶,帶著“沙沙”的雜音。
磁帶的背景裡,有個孩子用德語數數:“eins,ei,drei……”一,二,三……)數到“sieben”七)時,聲音突然變成潮水的轟鳴,震得傑克耳膜發疼。
傑克盯著他的左胸,那裡彆著一枚與皮膚融為一體的鐵十字勳章。
勳章的四個角深深嵌進胸骨,邊緣處有細小的東西在蠕動。是藍閃蝶的幼蟲。
幼蟲半透明的身體裡,能清晰看見流動的黑色墨汁。
那顏色與祖父日記本裡的墨水一模一樣,是用1945年集中營戰俘的骨髓磨成的特殊墨水。
傑克在整理祖父遺物時,曾在一個密封的玻璃瓶裡見過。
院長的辦公桌中央,攤著一本黑色皮質封麵的《契約履行簿》。
封麵用黃銅鉚釘固定,鉚釘頭已被磨成鈍圓的骨突形狀,摸上去像人的關節。
傑克的名字“jabhoard”被藍黑色墨水圈在第五個位置,日期標注著“昨夜0314”。
正是約翰·多伊手術失控的時刻。
墨跡還沒乾,邊緣浮著細小的蝶鱗,燈光一照,鱗片就像活物般閃爍,折射出不同的顏色。
最讓傑克頭皮發麻的是簽名的筆跡。
那筆鋒與傑克在病曆上的習慣完全一致:
“j”的起鉤向右傾斜15°,最後一個“d”的尾巴會習慣性地往上一挑,像一把微型手術刀。
傑克甚至能認出,簽名時傑克食指用力的痕跡,與傑克每次簽手術同意書時的力度分毫不差。
可傑克明明從未見過這本簿子,更彆說在上麵簽名。
“你將成為第五位‘容器’。”
院長的指甲敲了敲轉椅扶手,發出“篤篤”的聲響。
扶手表麵有五個深淺不一的凹槽,前四個凹槽裡各嵌著一把手術刀片,刀柄纏著不同顏色的絲線:
紅色絲線:陳誌明,2019.7.12,心臟科老教授,醫院對外宣稱死於“急性心梗”,可傑克記得他去世前一天還在給病人做手術,身體硬朗得很;
藍色絲線:漢斯·穆勒,2020.1.8,眼科醫生,死於“自殘”,據說他用手術刀劃破了自己的頸動脈,現場卻沒有留下任何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