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齒輪觸碰到皮膚的瞬間,微弱的靛藍光芒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滲入傑克的胸膛。
傑克緊皺的眉頭似乎略微舒展了一絲,微弱的呼吸也稍稍平穩了一些,但距離脫離危險還差得遠。
這齒輪蘊含的父親守護意誌,似乎能勉強吊住他一線生機,卻無法祛除深入骨髓的毒素和修複重創的軀體。
“撐住,傑克……”
莉婭的聲音沙啞乾澀。
“就快到了……諾斯伍德……”
她抬頭望向夜空,尋找著方位。
然而,就在她抬頭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猛地攥緊了她的心臟。
天空,不知何時變得極其詭異。
一輪巨大的、呈現出粘稠暗紅色的圓月,如同浸泡在血海中的眼球,正緩緩從漆黑的天幕中升起。
血月的光芒並非溫柔皎潔,而是帶著一種冰冷、汙穢、充滿不祥的質感。
它將整片荒島、附近的海域,乃至遠處沉船的輪廓,都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猩紅之中。
“血月……”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瞬間席卷莉婭全身。
在死神契約的體係中,血月是怨念最盛、契約力量最為活躍的禁忌時刻。
死神在沉船銅鐘內最後的狂言:
“亡者之船……再次……啟航吧!”
如同冰冷的預言在她腦中炸響。
血月,便是啟航的信號。
“嗡!”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恐懼,遙遠的海麵上,那座沉寂的“諏訪丸”沉船殘骸內部,那口巨大的青銅鐘殘骸,竟然再次發出了低沉的嗡鳴。
這一次,鐘聲不再狂暴,不再悲愴,而是帶著一種空洞、死寂、如同審判開場白般的韻律。
鐘體裂痕處,一絲微弱的、與血月同源的暗紅光芒再次亮起。
隨著這死寂鐘聲的擴散,荒島周圍的空氣開始劇烈地扭曲、波動。
猩紅的月光如同粘稠的顏料,在虛空中潑灑、暈染、凝固。
眨眼之間,莉婭、傑克以及他們所在的礁石區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強行拖拽,置換到了一個完全由血月光芒構築的、巨大而詭異的舞台之上。
舞台的地麵是凝固的、不斷翻湧著暗紅色泡沫的“血海”。
頭頂是那輪巨大無比、散發著汙穢紅光的血月。
舞台的四周,聳立著無數根由鏽蝕船骸、扭曲管道和人骨糾纏而成的、高聳入雲的巨型燈柱。
燈柱頂端燃燒著幽藍色的磷火,投射下搖曳不定、如同鬼爪般的光影。
而舞台的背景幕布,赫然是由無數張痛苦扭曲、半透明的怨念人臉密密麻麻地拚湊而成。
那是“諏訪丸”遇難者。
它們無聲地哀嚎著,構成了這血腥舞台最驚悚的布景。
這裡,不再是現實的海島,而是被血月與契約力量強行拉入的死神能劇的審判舞台。
“咯咯咯……”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在舞台中央響起。
血光彙聚,那個穿著破舊狩衣、戴著布滿裂痕“姥”能麵的死神身影,緩緩凝聚成形。
它懸浮在凝固的血海之上,空洞的眼窩掃過舞台上的莉婭和昏迷的傑克。最終定格在莉婭手中的“守護之齒輪”上,意念中充滿了冰冷的貪婪和嘲弄。
“血月……審判之時……”【古日語韻白】
“擺渡人……獻上……鑰匙……”【命令式】
“否則……他的靈魂……將成為……永恒的燈火……”【威脅指向傑克】
死神寬大的袖袍猛地一揮。
“轟隆隆!”
舞台兩側,那由鏽蝕船骸和人骨構成的巨型燈柱,其頂端的幽藍磷火驟然暴漲。
火焰扭曲、拉伸,竟在每一根燈柱的頂端,凝聚出一個由幽藍火焰構成、四肢被無形鎖鏈捆縛、表情極度痛苦的人形火炬。
這些人形火炬的麵容,赫然是那些在沉船屍罐中封存的遇難者。
它們的痛苦哀嚎化作了磷火燃燒的燃料,散發出冰冷刺骨的光和絕望的氣息。
整個舞台被這無數人形火炬的幽藍光芒映照得如同森羅地獄。
這,就是死神所說的“永恒的燈火”。
它要將傑克的靈魂也化作其中一盞。
“契約……履行……60……”
死神冰冷的意念再次傳來,伴隨著一個清晰的百分比數字。
隨著這個數字的浮現,禁錮著那些人形火炬的無形鎖鏈似乎收緊了一分,它們的哀嚎也更加淒厲。
而死神身上的氣息,則隨之增強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