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台燈光暈依舊,保險櫃門敞開著,黃金棺模型在光線下散發著陰鬱的光。
但那恐怖的天秤!那覆蓋黃金脈絡的心臟!那冰冷的契約條款!還有……
靈魂密度=給予的愛索取的命!
這詭異的公式像冰錐深深刺入他的大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和絕望的氣息。
他衝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唰”地拉開厚重的窗簾。
莫斯科的夜空漆黑如墨,城市的燈火如同遙遠的、冰冷的磷火。
他抬起自己的手,手腕上空空如也,但那個無形的倒計時和靈魂密度的公式,卻比任何枷鎖都沉重地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上。
死神不僅用倒計時鎖住了他的生命,更用一把名為“靈魂密度”的標尺,開始丈量他靈魂的重量。
給予的愛?索取的命?
這荒誕而殘酷的等式,將成為他無法逃脫的審判?
冰冷的絕望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將他淹沒。
但在這絕望的深淵底部,一股更強烈的、混雜著憤怒和不甘的火焰,正被那黃金天秤的冰冷刻度點燃。
靈魂密度的冰冷公式如毒蛇般啃噬著丹尼爾的神經。
那個由純粹金光構築的審判天秤,那顆覆蓋著黃金脈絡、在重壓下瀕臨破碎的心臟,夜夜在他意識最薄弱的邊緣浮現,帶來窒息般的恐懼與絕望。
他像一頭困在無形囚籠中的受傷猛獸,在頂層公寓巨大的空間裡焦躁地踱步,昂貴的波斯地毯被踐踏出淩亂的痕跡。
窗外的莫斯科灰暗陰沉,鉛雲低垂,如同巨大的裹屍布懸在城市上空。
他需要轉移注意力,需要證明自己依舊掌控著什麼,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財富遊戲。
他抓起書桌上的加密電話,撥通了私人藝術顧問的號碼:
“瓦西裡耶娃,今晚‘北極星’拍賣行那場印象派專場,有什麼值得關注的?”
電話那頭的女聲帶著職業性的熱情:
“沃羅寧先生,焦點無疑是那幅雷諾阿的《舞會》,品相極佳,估價在……”
“替我安排一個包廂。”
丹尼爾粗暴地打斷她,聲音沙啞。
“匿名。最高保密級彆。”
“好的,先生。立刻為您安排。”
傍晚,幻影無聲地滑入“北極星”拍賣行戒備森嚴的地下vip通道。
丹尼爾在瓦西裡的陪同下,通過層層安保和生物識彆,進入一個位於二樓、單向鍍膜玻璃環繞的隱秘包廂。
包廂內陳設奢華,水晶吊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精致的點心和香檳擺在手邊。
但這一切都無法驅散丹尼爾心頭的陰霾和身體深處那持續不斷的、如同生鏽齒輪摩擦般的滯澀感。
拍賣大廳人頭攢動,空氣中彌漫著金錢、香水與貪婪混合的浮華氣息。
拍賣師富有煽動力的聲音透過包廂的擴音器傳來,槌聲此起彼伏,數字節節攀升。
丹尼爾靠在寬大的絲絨座椅裡,灰藍色的眼睛透過深色的玻璃,冷漠地俯瞰著下方如同蟻群般湧動的人群。
那些為了一幅畫、一件珠寶而狂熱競價的麵孔,在他眼中顯得如此可笑而渺小。
他們爭奪的不過是冰冷的物質,而他……正在與死神爭奪時間本身。
當雷諾阿那幅充滿光影律動與歡愉氣息的《舞會》作為壓軸拍品被推上展台時,大廳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競價聲此起彼伏,數字一路飆升至令人咋舌的天文數字。
丹尼爾卻毫無興趣。
他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不由自主地飄向包廂內壁懸掛的一幅作為裝飾的複製品——
漢斯·霍爾拜因的《死亡之舞》。
這幅複製品尺寸較小,細節也不如他公寓裡那幅原作清晰。
但死神那空洞的眼窩和嘲諷的微笑,依舊帶著穿透時空的冰冷。
就在拍賣師激動地喊出最終成交價,槌聲落定的瞬間——
嗡……
丹尼爾左手腕內側,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尖銳的刺痛,如同燒紅的鋼針瞬間刺入。
劇痛瞬間傳導至腰椎深處,那裡的灼痛感也陡然加劇。
與此同時,他前方的單向鍍膜玻璃上,空氣開始劇烈地扭曲、波動。
光線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漾開一圈圈漣漪。
在漣漪的中心,那個由無數閃爍不定的金色線條和幽藍色光點構成的虛空交易所界麵,再次艱難地、時斷時續地浮現出來。
巨大的金色骷髏天秤虛影懸浮在深邃的黑暗背景中,右盤猩紅的【10】依舊刺眼,左盤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