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頁頁仔細翻看,前麵的記錄都很正常,發掘過程順利,直到最後一天,日誌上用潦草的字跡匆匆寫著:
“發現附加泥板碎片,邊緣有異常符號,待進一步分析。”
附加泥板碎片?她的記憶裡完全沒有這個細節,官方的出土物清單裡也沒有記載。
她心中疑竇叢生,急忙翻向下一頁,卻發現那一頁被人從接縫處粗暴地撕掉了,殘留的紙邊粗糙參差。
有人抹去了記錄。這個認知帶來的寒意,比檔案室的冷氣更刺骨。
“伯格曼博士?”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嚇得她又是一顫。
是檔案室的管理員,一個臉色總是略顯蒼白的年輕人。
“您需要幫助嗎?”他問道,眼睛卻習慣性地看著地麵。
“這一頁,”艾麗莎指著被撕掉的地方,儘量保持平靜,“是怎麼回事?”
管理員湊近看了看,語氣輕鬆地說:
“哦,很多老檔案都這樣,年代久遠,可能自然損壞了,也可能當時就沒記錄全。”
但艾麗莎捕捉到了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閃爍,她覺得他在撒謊。
“誰最後借閱過這本日誌?”她追問道。
管理員走到電腦前,敲擊了幾下鍵盤,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記錄……嗯……很奇怪,借閱記錄被清除了,可能是係統故障。”
太巧合了,巧合得令人不安。
艾麗莎沒有再追問,她感到一張無形的網正在慢慢收緊,而她就是網中央的獵物。
離開檔案室,重新走到陽光下,她感到左臂的刺青在皮下微微搏動,仿佛一顆正在孕育不祥的第二心臟。
晚上八點,她回到位於市區的公寓,精疲力儘。
她找來繃帶,試圖將左臂緊緊纏繞起來,隔絕視線,也隔絕那無時無刻不在的刺痛感和存在感。
但一切都是徒勞,疼痛和那種被標記的感覺穿透了紗布,清晰無比。
她躺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城市的光汙染透過窗簾,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而扭曲的光斑。
她想起了第一個失蹤的隊員,那個年輕活潑的助手,癡迷於蘇美爾神話,曾在工休時開玩笑說:
“博士,你說我們會不會挖到了什麼不該挖的東西?比如……神的墳墓?”
她現在終於知道了答案,一個令人絕望的答案。
就在這時,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震動起來。一條新信息,來自未知號碼。
她點開,是一張圖片。
放大來看,竟然是她白天在檔案室看到的那張被撕掉的日誌頁的高清照片,上麵清晰地寫著:
“碎片編號xb7,具高放射性,疑似人造物。接觸者報告眩暈及皮膚灼痛感。”
圖片下麵,還有一行小字:
“你以為你是獵手,其實你是獵物。”
這條信息如同鬼魅,在屏幕上停留了五秒鐘後,便自動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艾麗莎猛地坐起身,打開台燈,在明亮的光線下舉起左臂。
那些楔形文字的顏色似乎變得更加深邃,從淡紅轉向暗紅,如同凝固的血液。
更讓她心驚的是,第二個詞組正在第一個下方緩緩浮現輪廓。
她死死盯著那片皮膚,仿佛能透過血肉,看到那些微小的納米機器正在下方不知疲倦地工作,構建著她注定悲慘的命運。
第二天清晨,她剛走進研究所大門,助手漢斯就迎了上來,臉色緊張不安:
“博士,有您的包裹,沒有寄件人信息,直接放在您辦公室門口。”
那是一個普通的棕色紙板盒,大小如一本厚詞典。
艾麗莎用裁紙刀小心地劃開膠帶,裡麵是防震的泡沫填充物,中間靜靜躺著一塊破碎的古老陶片,上麵刻著波斯的楔形文字。
憑借她的專業知識,輕易就解讀出來:
“奉大流士王令,任何抄錄、傳播巴比倫‘記錄之神’名諱者,其血肉將化為陶土,其靈魂永錮於泥板。”
日期標注的是公元前539年,正是波斯帝國滅亡新巴比倫的那一年。
這塊陶片記載了一個被曆史塵埃掩埋的禁忌,那個“記錄之神”,無疑就是糾纏她的黏土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