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精確的坐標直指那裡,星紋教會也明確表示關注那裡。這一切,絕不可能僅僅是巧合。
排山倒海般的疲憊感終於襲來,連續幾天的高度緊張、恐懼和嚴重缺乏睡眠,讓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視線也開始有些模糊。
她決定今晚不回家了,就睡在研究所那間狹小的休息室裡。
此刻,她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無人打擾的環境,來理清混亂的思緒,思考下一步究竟該如何應對。
休息室很小,隻放得下一張狹窄的單人床和一個簡單的洗手池。
她用冷水撲了撲臉,甚至沒有換衣服,就和衣躺在了冰冷的床單上。
伸手關掉燈,房間瞬間被濃稠的黑暗吞沒,隻有門縫底下透進來一絲走廊燈光的微弱細線。
她緊閉著眼睛,但睡眠卻遙不可及。
腦海中像走馬燈一樣,不受控製地交替浮現出一些景象:
泥板上滲出的黑色液體;
卡爾在電話裡扭曲崩潰的聲音:
存儲卡裡那些可怕的照片影像;
還有維克多那張冷靜得近乎殘忍的臉。
左臂上的刺青在黑暗中仿佛自帶微光,隨著她的脈搏一下下地輕微搏動,存在感無比鮮明。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的意識因為極度疲憊而開始模糊,即將被睡意俘虜的那一刻——
她聽到了聲音。
不是窗外街道遙遠的車流聲,也不是樓內管道偶爾的水流聲。
是某種……濕軟的、粘稠的……摩擦聲。
吱嘎——吱嘎——
聲音非常輕,但卻異常清晰,而且很近。近得仿佛……就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就在她的床邊。
艾麗莎全身的肌肉在瞬間繃緊到了極限,剛剛襲來的那點睡意被徹底驅逐,蕩然無存。
她屏住呼吸,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塊木頭,一動也不敢動。
眼睛在黑暗中竭力睜大到極限,徒勞地試圖看清眼前的黑暗裡究竟有什麼。
那令人恐懼的摩擦聲,突然停止了。
房間陷入了一片絕對的死寂,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裡流動的嗡嗡聲。
然後,她能聽到的,隻剩下自己那顆失去控製、在胸腔裡瘋狂擂鼓般跳動的心臟。
咚!咚!咚……
每一次搏動都震得耳膜發疼。
緊接著,一股冰冷的、帶著濃厚泥土腥味的氣息,毫不客氣地吹拂到了她的臉上。
那氣息裡沒有絲毫生命的暖意,隻有一種屬於墳墓深處的、透徹骨髓的陰寒。
艾麗莎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求生的本能讓她猛地伸出手,在身邊牆壁上胡亂摸索著床頭燈的開關。
手指因為恐懼而不聽使喚地顫抖,摸索了好幾下,終於,“啪”的一聲輕響,她按下了開關。
暖黃色的燈光瞬間驅散了黑暗,將狹小的休息室照得亮堂堂堂。
床邊,空空如也。
什麼都沒有。沒有身影,沒有痕跡。
隻有空氣裡,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冰冷徹骨的土腥氣,證明剛才那一刻並非完全的幻覺。
她驚魂未定地坐起身,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依然跳得像要炸開。
是噩夢嗎?可是那感覺……那冰冷的吐息,那粘稠的摩擦聲,真實得可怕……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身下的床單,心臟不由得猛然一縮。
在靠近她枕頭的位置,原本潔白的床單上,赫然印著一個模糊的、灰褐色的印記。
那印記不大,形狀也不甚規則,但倘若仔細分辨,其邊緣輪廓……
竟然像極了那個曾出現在工作台上、由黑色液體勾勒出的無麵黏土人形的一隻手的形狀。
艾麗莎猛地蜷縮起身子,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驚恐萬狀地環顧著這間狹小得無處可逃的休息室。
它來過了。
不是幻覺。它真的來過了。
那個黏土死神。就在剛才,就站在她的床邊,俯視著睡夢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