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聲學實驗室的經曆,尤其是那個撕毀契約的幻象,在雙胞胎心中點燃了一把搖曳不定卻無法忽視的火苗。
反抗,不僅僅是躲避或妥協,而是更根本的——摧毀那強加於她們的規則本身。
但這需要力量,需要更深入地理解她們所麵對的“契約”。
萊亞半夜驚醒,聽見自己心跳在“負分貝”真空的餘韻裡放大成鼓。
她摸到枕邊的《安魂曲》樂譜,指尖立刻被紙頁冰了一下,仿佛摸到的是一塊未經切割的墓碑。
她們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那本隱藏著死亡名單與契約碎片的《安魂曲》樂譜,以及那根承載著七宗罪的頭發g弦。
逆向音階由血繪成,第七排幽靈無聲聆聽,真空黑影在棺槨中沉睡……
所有這些線索,似乎都指向一個核心——聲音與寂靜的悖論,以及其中蘊含的欺騙性。
艾米在廚房煮咖啡,蒸汽升騰成半音符號,又瞬間碎裂。
她忽然意識到:與其躲避琴弦的詛咒,不如讓詛咒“自己說話”——把痛苦當成探針,刺入規則的心臟。
“也許……”萊亞沉思著,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樂譜上紫外光下顯形的契約碎片輪廓。
“關鍵不在於逃避這根弦的詛咒,而在於……如何"正確"地使用它。利用它自身的痛苦,去映照出契約的本質。”
她想起父親被送進瘋人院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讓痛苦開口,它才會暴露自己的語法。
艾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們需要一次主動的、目標明確的“演奏”。
不是取悅觀眾,也不是觸發原罪幻覺,而是作為一種探針,刺向那隱藏的規則。
排練廳位於金色大廳頂樓,廢棄多年,木地板一踩就嘎吱作響,像年邁的管風琴。
窗縫透進的月光被玻璃切割成五線譜狀,鋪在地麵,正好對應巴赫《g小調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開篇的柔板節拍。
她們選擇了巴赫的《g小調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bv1001)。
這首巴洛克時期的傑作,結構嚴謹,情感深邃,充滿了複雜的對位與內在的張力,被認為是最接近“純粹音樂“的典範之一。
更重要的是,它原本就是為獨奏小提琴而作,能最大限度地凸顯那根g弦的特性。
艾米用鬆香擦弓,深褐色粉末在空氣裡劃出細小螺旋,像為即將現形的條款鋪陳序章。
沒有觀眾,沒有錄音設備。隻有她們兩人,在排練廳中央,攤開那本《安魂曲》樂譜,翻到顯影著契約碎片的那一頁,旁邊放著紫外燈。
萊亞把紫外燈調到最低檔,光線像一層冷霜敷在紙麵,隨時準備為“新生”的符號讓路。
艾米深吸一口氣,將小提琴抵在下頜。
她沒有回避那根深褐色的發絲g弦,而是將它作為這次演奏絕對的核心。她開始了。
第一弓下去,g弦發出比往常低1.6個音分的微降,仿佛它自己也知道即將成為祭品,卻甘願暴露傷口。
起初是緩慢的、沉思的柔板。巴赫的音樂本身帶著一種神聖的悲憫。
當艾米的琴弓拉動那根g弦時,它發出的不再是單純的哀鳴或原罪的嘶吼,而是在巴赫精密結構的約束下,呈現出一種被禁錮的悲傷與掙紮。
那永遠不準的降b陰影,此刻竟與g小調的陰鬱色調產生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萊亞的通感視覺裡,每一個降b都拖著一條暗紅尾跡,像極細的血線,在空氣裡織成一張尚未成形的“網”,恰好對應契約碎片缺失的輪廓。
萊亞緊盯著樂譜,同時感受著聲音在她通感視覺中的變化。
艾米的演奏,混合著巴赫的理性與g弦承載的原始痛苦,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帶有穿透力的共振。
她注意到:當弓速接近每秒0.87米時,血線突然彙聚成羅馬數字“vi”。
第六條款的符號,在紫外光下像磷火一樣呼吸。
當樂曲進行到賦格段時,複雜聲部在獨奏琴弦上交織,音樂的邏輯感與內在衝突達到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