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的肉體生命體征即將徹底消失的最後一刻,集中營慘白的照明燈驟然閃爍不定,實驗室內的儀器表盤指針瘋狂亂轉。
從亞伯拉罕那正在死去的軀體中,一股濃稠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黑暗,如同沸騰的瀝青般湧出。
那黑暗迅速凝聚、塑形,掙脫了肉體的束縛,在玻璃艙內形成了一個扭曲的、人形的真空黑影。
它撞擊著玻璃艙壁,發出無聲的咆哮。納粹軍官們驚恐地後退。
影像在這裡戛然而止,最後定格在那初生的真空黑影,以及玻璃艙外,亞伯拉罕那具徹底失去生命、如同被掏空外殼的軀體上。
膠卷尾端閃過一行極淡的拉丁文,被萊亞的通感視覺瞬間捕捉:
etfactaestuxinvacuo
於是光在虛空中被造)。
可那“光”卻是漆黑的,仿佛連語言本身都被扭曲成反義。
真相,如同一把淬毒的冰錐,刺穿了她們所有的猜測。
真空死神的原型,並非什麼古老的神隻或抽象的規則,而是誕生於納粹暴行、由一位天才音樂家在極致痛苦與絕望中被活體抽真空時,其迸發的靈魂能量與物理真空結合產生的恐怖存在。
亞伯拉罕·格林斯潘,他不僅是那根g弦的提供者,他本身就是死神誕生的祭品與溫床。
他的音樂才華,他對生命的熱愛,他在極致痛苦中釋放出的靈魂能量……
所有這些,在納粹那泯滅人性的實驗中,被扭曲、催化,孕育出了這個以“寂靜”和“絕望”為食糧的真空黑影。
艾米想起那根頭發g弦在顯微鏡下的金色裂痕。
如今她明白了,那不僅是“絕望光纖”,更是“臍帶”:
一端連著亞伯拉罕被抽乾的軀殼,一端連著她們此刻的喉嚨,每一次拉弓,都在替真空死神“哺乳”。
藍蝶夫人,她將這段被隱藏的曆史證據,以如此隱秘的方式交給她們,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告訴她們敵人的起源?是為了揭示這所有悲劇的根源?還是說……
她與亞伯拉罕,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關聯?
萊亞把膠卷倒回最後一幀,放大玻璃艙外的地麵。
那裡躺著一枚被踩碎的藍蝶標本,翅膀碎片在強光下閃出“∞”形磷光,與她們在第六條款上看到的符號完全一致。
藍蝶夫人不是旁觀者,她是“在場者”:當年那隻蝶,或許就是她的眼睛。
雙胞胎呆立在閱讀器前,屏幕上映出的集中營慘像和那初生死神的黑影,與她們記憶中錄音室、排練廳裡遭遇的真空人形重疊在一起。
星紋教會所崇拜、所驅使的力量,其本質,竟是源於人類自身最極致的殘酷所創造出的怪物。
那所謂的“契約”,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建立在一個扭曲、痛苦、本不該存在的靈魂之上的騙局。
萊亞的通感視覺突然“倒帶”:
她看見現代音樂廳裡那些第七排幽靈,其實都是穿著有條紋的睡衣的殘影。
每一次觀眾鼓掌,都是在為1942年的真空艙“加壓”。
時間被折疊成閉環,暴行與娛樂成為同一座舞台的a、b麵。
藍蝶夫人的真相,或許就在於她是這段被掩埋曆史的守護者,是那場原始悲劇的見證人,甚至可能是……
試圖打破這由人類惡行孕育出的詛咒的反抗者。
艾米把乾枯的黑玫瑰花瓣一片片夾進樂譜,每夾一片,就聽見極輕的“哢嗒”,像給黑膠唱片換軌。
她突然意識到:藍蝶夫人把“曆史”削成花刺,把“證據”壓成膠卷,把“反抗”寫成紋路。
她們要做的就是接過這把“隱形刻刀”,在下一次演奏裡,把真空死神的母帶,重新刻回“寂靜”本身。
她贈予的,不僅僅是警告,更是一把理解敵人本質、直指其最脆弱起源的鑰匙。
膠卷筒內壁還有最後一格未曝光的影像:
一隻人手指甲殘缺)在玻璃艙內壁寫下“sideb=sience”b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