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物理上的損壞,而是影像本身正在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強行抹除。
米拉身上那件鮮豔的橙紅色紗麗,色彩正迅速褪去,從熾烈的橘紅變成黯淡的淺粉,再褪成一片虛無的灰白。
她的麵容開始模糊,精致的五官輪廓如同被水滴浸染的墨畫,線條融化、消散。
最讓蘭尼感到窒息的是,她眼角那顆他曾無數次親吻、象征著獨特魅力的小痣,也如同被橡皮擦去,徹底消失了。
不過短短數秒之間,那張承載著無數回憶的遺照,變成了一片空白的、毫無信息的相紙,靜靜地嵌在相框裡,仿佛從未有過任何影像。
與此同時,蘭尼感到自己的大腦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冰錐刺入,一陣劇烈的、撕裂般的頭痛襲來。
某些無比珍貴、構成他生命基石的記憶正在被連根拔起、強行剝離。
他清晰地記得與米拉在恒河畔徹夜討論黎曼猜想的那個星光燦爛的夜晚;
記得她即興彈奏西塔琴時哼唱的、帶有獨特數學韻律的搖籃曲;
記得她發絲間淡淡的茉莉花香與指尖沾染的檀香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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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所有這些記憶中的情感色彩、溫度與共鳴,都在以驚人的速度消退,變得蒼白、乾癟,如同閱讀一份與自己毫不相乾的、冰冷客觀的學術檔案。
他仍然“知道”米拉是他的妻子,記得她的名字,她的職業,她大致的容貌特征,記得他們共同生活的某些事件節點。
但那些記憶不再溫暖,不再讓他心痛或不由自主地微笑。
它們變成了沒有溫度的事實陳述,變成了存儲在腦海裡的、關於一個名叫“米拉·夏爾馬”的女性的客觀資料。
連接著那些事實的、名為“愛”的情感紐帶,被某種更高的規則精準地剪斷了。
複活一個死者,消耗了他與亡妻之間所有的情感聯結與愛的記憶。
矩陣死神嚴格履行了交易條款——
“每解一題,複活一人”。
但它以最殘酷、最精確的方式,曲解並執行了“刪除一愛”的代價。
它沒有刪除“米拉”這個存在的事實,而是刪除了蘭尼對她、對那段婚姻的所有情感投入和愛的感受。
阿迪緹似乎感應到了那巨大而空洞的情感缺失,她轉向牆壁的方向,小手在空中停滯,臉上充滿了茫然與無措。
“爸爸,”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媽媽的笑容……為什麼我感受不到它的溫度了?那裡……變得好冷,好空……”
蘭尼雙膝一軟,無力地跪倒在地,手指深深地插入自己的頭發,指甲幾乎要掐進頭皮。
勝利的滋味原來可以如此苦澀,如此令人絕望。
他救回了女兒手指的實體存在,卻永遠地、不可逆轉地失去了對妻子的愛之記憶與情感連接。
他履行了一個父親的職責,卻同時背叛了作為丈夫的過去。
而這一切,僅僅是與矩陣死神這場殘酷遊戲的第一個回合。
泥板書的位置已然知曉,但通往瓦拉納西地下河的道路,注定要用更多、更無法承受的代價來鋪就。
愛與記憶,在這個冰冷的數字規則麵前,成了可以量化、可以交易、可以隨意刪除的變量。
第一次複活的代價,如同一種內在的截肢手術,在蘭尼的情感版圖上留下了一片冰冷、空洞的區域。
他依然記得米拉,記得她的學術成就,記得她喜歡在雨季喝薑茶,記得她西塔琴的序列號。
但這些記憶失去了所有的情感重量,變成了檔案庫裡蒙塵的卷宗。
他看著阿迪緹時,那份父愛依舊熾熱,這讓他稍稍安心。
至少,矩陣死神尚未對這份最核心的聯結下手。
然而,短暫的喘息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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