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似乎也意識到語言不通,她茫然地環顧四周這間充滿異域情調的、堆滿畫具的陌生房間,眼神更加恐慌。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不斷滴水的指尖和衣角,下意識地蜷縮起來,仿佛想把自己藏進不存在的陰影裡。
索菲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緩慢地、儘可能不引起對方驚嚇地靠近。
她蹲下身,與少女保持平視,用極其輕柔的德語說道:
“彆怕……這裡……安全。”
她知道對方聽不懂,但她希望語氣能傳遞一些安撫。
少女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似乎感知到了她沒有惡意。
她猶豫了一下,抬起不斷滲出渾濁液體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喉嚨,發出乾澀的、渴望的聲音。
“水?”索菲亞猜測著,立刻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
當她端著水杯回來時,看到少女正用指尖在地板上的水漬裡無意識地劃動著。
劃出的痕跡,隱約是河流與城牆的輪廓。
索菲亞將水杯遞過去。
少女警惕地看了看,然後小心翼翼地接過,貪婪地喝了起來。
然而,水從她的嘴角溢出,混合著她指尖滲出的那種渾濁液體,滴落在地板上,顏色變得更加深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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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與血的混合物。
實驗室報告中的描述,此刻以最直觀、最驚悚的方式呈現在眼前。
喝完水,少女似乎恢複了一點力氣。
她再次看向索菲亞,眼神中的恐懼稍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烈的、想要溝通的渴望。
她指著窗外柏林灰蒙蒙的、雨絲紛飛的夜空,用那種柔軟的、卻帶著泣音的方言急促地說著什麼,夾雜著幾個重複的詞語,聽起來像是“媽媽”、“回家”、“江邊”。
索菲亞隻能茫然地搖頭。
少女焦急起來,她站起身,踉蹌著走到牆邊,用仍然在滲水的指尖,在白色的牆壁上畫了起來。
她沒有用顏料,但她的指尖劃過之處,留下了一道道濕漉漉的、帶著腥氣的暗紅色水痕。
她畫出了彎曲的河流,畫出了高大的城牆,畫出了傾覆的小船,畫出了燃燒的房屋……
一幅簡陋卻充滿悲劇張力的畫麵。
然後,她指著畫中的河流,又指著自己,淚水混合著指尖滲出的液體,洶湧而下。
她用生澀的、嘗試模仿的德語,混雜著中文,破碎地說道:“水……好多水……船……沉……媽媽……不見了……”
索菲亞看著牆上那幅用“血水”繪成的畫,聽著少女破碎的訴說。
儘管語言不通,但那段慘痛曆史的一個微小切片,卻無比真實、無比沉重地壓在了她的心上。
這個從顏料中走出的少女,不是一個抽象的符號,她是那場浩劫中一個具體的、失去了母親、可能最終也溺斃於江水的個體生命的殘響。
鏡魔所謂的“修改曆史”,其基礎,竟然是先要如此殘酷地、血淋淋地複活曆史嗎?
這一夜,索菲亞在畫室角落為少女鋪了臨時的地鋪。
這個由骨灰顏料與痛苦記憶構成的生靈,似乎不需要真正的睡眠。
但她會抱著膝蓋,蜷縮在毯子裡,對著煤氣灶跳動的藍色火焰,低聲哼唱著空靈而悲傷的江南童謠。
歌聲婉轉,卻像冰冷的絲線,纏繞著索菲亞的神經。
淩晨三點左右,索菲亞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
她看到少女正蹲在牆邊,用指尖滲出的液體,在牆上畫滿了一個個扭曲的、帶著桅杆和風帆的圖案。
“船……”少女看到索菲亞醒來,轉過頭,用極其清晰的、剛剛學會的德語單詞說道,眼神裡是深不見底的悲傷。
“他們……要過江……但船……沉了……”
索菲亞打開台燈,刺眼的光線下,她看清那些船帆的圖案,正在液體的浸潤下,慢慢變形,化作一個個猙獰的骷髏頭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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