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山市西郊,“豐裕”冷庫。
巨大的鐵門被警方的破拆工具強行打開,一股混合著魚腥、肉膻和陳年冰霜的刺骨寒氣,如同沉睡巨獸的吐息,猛地噴湧而出,讓門口嚴陣以待的警察們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探照燈雪白的光柱刺破庫內濃重的黑暗,照亮了如同迷宮般排列的、高達數米的金屬凍櫃群。冷庫深處,滴水成冰,空氣凝滯得如同固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白氣。
b區17號凍櫃前,氣氛凝重得如同即將引爆的炸藥桶。
凍櫃厚重的金屬櫃門上掛著一把巨大的密碼掛鎖,鎖身上凝結著厚厚的白霜。李國華親自站在最前麵,他身後是省廳派來的技術專家、市局刑偵骨乾,以及全程開啟的執法記錄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把鎖上,聚焦在凍櫃深處可能隱藏的、足以掀翻長山市官場的滔天秘密。
“密碼確認無誤:徐震山生卒年月日六位數字。”省廳的密碼專家戴著防凍手套,手指在冰冷的數字按鍵上快速輸入。每一個按鍵的輕響,在這死寂的冰窟裡都異常清晰。
哢噠。
一聲輕微的、如同命運齒輪咬合的機簧彈跳聲響起。
密碼鎖,開了。
李國華的心臟在胸腔裡重重擂動了一下。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寒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對旁邊的技術專家點了點頭。兩名戴著厚實防凍手套的乾警上前,一人一邊,抓住凍櫃沉重的金屬把手,用力向外拉開——
吱嘎嘎嘎——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空曠的冷庫裡回蕩,如同垂死者的呻吟。更加強烈的、混合著血腥氣和某種化學防腐劑的冰冷氣流洶湧而出,嗆得人幾乎窒息。
凍櫃內部,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顯露出來。並非想象中的堆滿凍肉,裡麵空空蕩蕩,隻有幾塊巨大的、包裹著厚厚白霜的條形冰坨。冰坨散發著刺骨的寒意,表麵凝結著細密的冰晶。
“夾層!在櫃體內部側壁!”技術專家指著凍櫃內壁靠近頂部的位置。那裡,金屬櫃壁的厚度似乎有些異常。
李國華眼中精光一閃。他親自戴上手套,接過技術專家遞來的專用切割工具。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手套傳來。他屏住呼吸,動作極其小心,沿著櫃壁邊緣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細微縫隙,用高頻震動切割儀緩緩切入。
細微的嗡鳴聲在冰窟裡回蕩。金屬碎屑和冰晶簌簌落下。
幾分鐘後,一塊大約a4紙大小、薄如蟬翼的金屬夾層板被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
夾層板後麵,赫然是一個淺淺的、同樣結滿了白霜的暗格!
暗格裡,靜靜地躺著兩樣東西!
一個巴掌大小、包裹在防水防凍密封袋裡的黑色u盤!
還有一本同樣包裹在防水袋裡、厚度驚人的、深藍色硬皮筆記本!筆記本的封麵上,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道深深的、如同刀刻般的折痕!
所有人的呼吸在瞬間停滯!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找到了!
原始賬本!影像證據!
“原地封存!拍照!固定證據鏈!”李國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強壓著巨大的激動。技術專家立刻上前,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用專業的工具和證物袋,極其小心地將u盤和筆記本取出、封裝、編號。執法記錄儀的紅點,忠實地記錄著每一個細節。
長山市第一人民醫院,重症監護室。
冰冷的儀器發出單調的滴答聲,如同生命的倒計時。王磊依舊深陷在昏迷的深淵裡,渾身纏滿滲血的繃帶,露出的皮膚呈現出大片可怕的焦黑和深紅水泡,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呼吸機,發出嘶啞的悲鳴。監護儀上,代表生命體征的曲線微弱地起伏著,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掙紮的扁舟。
主治醫生老趙和從省城緊急趕來的燒傷、重症專家們圍在病床前,個個眉頭緊鎖,臉色凝重得能滴出水來。病房內的氣氛比外麵的冰窟更加壓抑。
“白細胞計數爆表!crpc反應蛋白)數值高得離譜!肝腎功能指標持續惡化!肺部感染已經進展到ards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前期!他的免疫係統…徹底崩潰了!”一位頭發花白的省城燒傷權威看著最新的化驗單,聲音沉重得如同鉛塊,“全身超過60的三度燒傷,本身就是個巨大的感染源…再加上吸入性損傷、多發性骨折…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儲備來對抗這場風暴了…”
“抗生素…最強的組合都用上了…效果…微乎其微…”老趙的聲音嘶啞,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不甘和疲憊,“細菌培養結果還沒出來…但看這進展速度和凶險程度…很可能是多重耐藥菌…甚至是…”
後麵的話他沒說出口,但在場的所有醫生都心知肚明——超級細菌。一旦確認,幾乎等同於宣判死刑。
“體溫還在攀升!39.8了!”護士焦急的聲音響起。
“物理降溫!冰毯持續!加大血管活性藥物劑量!維持血壓!準備氣管鏡!再灌洗一次!把深部的濃痰儘量吸出來!爭取時間!”省城專家當機立斷,語速飛快地下達著指令,每一個字都帶著與死神賽跑的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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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瞬間忙碌起來。冰冷的冰毯覆蓋在王磊滾燙的軀體上,發出嗤嗤的輕響。護士調整著複雜的輸液泵。醫生戴上無菌手套,準備進行又一次痛苦的氣管鏡下吸痰操作。王磊的身體在無意識中微微抽搐著,仿佛能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痛苦。
監護儀上,代表血氧飽和度的數字,在呼吸機的高參數支持下,依舊在90的邊緣危險地徘徊,每一次微小的波動都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
“老趙…我們…我們是不是…”一位年輕醫生看著王磊那慘不忍睹的軀體,聲音帶著不忍和絕望。
“沒有是不是!”老趙猛地打斷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爆發出驚人的執拗和血性,他死死盯著監護儀上那微弱起伏的曲線,聲音如同受傷的孤狼在低吼,“隻要還有一口氣!隻要這線沒拉直!就給我往死裡救!用最好的藥!上最好的設備!把他給我從閻王殿門口拽回來!他不能死!他是…他是英雄!”
英雄兩個字,從他這個看慣生死的醫生口中吼出,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病房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所有醫護人員的眼神都變得更加堅毅。
就在這時——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方同舟在周衛國局長的陪同下,無聲地走了進來。他沒有打擾緊張的搶救,隻是默默地站在角落的陰影裡,目光沉重地凝視著病床上那個與死神搏鬥的年輕軀體。
老人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繃帶和儀器,看到了那具殘破軀殼下,曾經跳動著的、孤勇而熾熱的靈魂。他看到了王磊被徐長林掐著脖子逼問時眼中的不屈;看到了他在火海中爬行求生的頑強;看到了他在副本中埋下致命線索的智慧…
方同舟的手,在身側緩緩攥緊,蒼老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他轉頭,對周衛國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告訴李國華,東西拿到了,立刻開始!就在這裡!就在他旁邊!讓他知道!讓他…聽見!”
長山市公安局。一間臨時被征用、嚴密布控的會議室。
氣氛肅殺凝重,如同大戰前的指揮部。窗簾緊閉,隻有投影儀的光束在黑暗中亮起。橢圓形的會議桌旁,坐著方同舟、周衛國、李國華,以及幾位省紀委、省廳的核心成員。每個人的臉色都凝重無比,目光死死盯著前方巨大的投影屏幕。
屏幕上,正在播放u盤裡提取出的第一段影像。
畫麵劇烈晃動,光線昏暗,顯然是偷拍。背景是一個廢棄的、布滿灰塵的廠房角落。一個穿著深色夾克、身材微胖、臉上帶著巨大驚恐的中年男人被兩個高大的身影死死按在一張破舊的木椅上,正是鄭國富!
“徐…徐處長!饒命!饒命啊!錢…錢我都退!賬本…賬本我交!隻求您放我一條生路!”鄭國富涕淚橫流,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苦苦哀求。
鏡頭外,傳來一個冰冷、熟悉、此刻卻如同惡魔低語般的聲音,正是徐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