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業和李衛民臉色鐵青地走過來,顯然也剛確認了噩耗。劉振業聲音嘶啞,帶著壓抑的怒火:“初步判斷,是頂板局部失穩!這個林福生!安全意識淡薄!肯定是違規操作,提前進入了支護未完成的區域!簡直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老劉!現在說這個不合適!”李衛民立刻打斷他,語氣嚴厲,同時警惕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王磊和聚集的礦工,“事故原因要等詳細調查!現在當務之急是善後!安撫家屬!”
劉振業也意識到失言,煩躁地抹了把臉,但眼神裡的戾氣未消。他轉向王磊,語氣生硬:“王專員,你也看到了。悲劇已經發生。這裡後續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亂糟糟的,你還是先回去吧。”
王磊沒有看他,目光依舊追隨著救護車遠去的方向,直到那閃爍的紅燈徹底消失在視野儘頭。他才緩緩收回視線,轉向劉振業和李衛民,聲音低沉得如同從地底傳來:
“事故…報告…我要看。”
“現場…勘察…記錄…我要看。”
“遇難者…最後…活動軌跡…我要看。”
他一連說了三個“我要看”,沒有請求,沒有商量,隻有陳述。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
劉振業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王專員!事故調查是安監部門和礦上聯合進行的!有嚴格的程序和規定!結果出來自然會按程序上報!你現在要看這些原始資料,不符合規定!也乾擾調查!”他幾乎是在嗬斥了。
“乾擾?”王磊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扯動了一下,像是某種無聲的嘲諷。他沒有與劉振業爭辯,隻是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李衛民:“李書記…安全督導專員…職責…包括…了解…重大事故…情況。對嗎?”
李衛民心頭一緊。王磊搬出了職責,而且點明是“重大事故”。他作為黨委書記,無法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否定市委賦予王磊的權限。他沉吟了一下,語氣放緩:“王專員想了解情況,是職責所在,當然可以。不過,原始勘察記錄和報告還在整理過程中,確實比較混亂。這樣吧,等初步報告形成,我們第一時間送一份到您辦公室,您看如何?”這是緩兵之計,也是底線。
王磊沉默著。他看到了劉振業眼中的排斥,看到了李衛民話裡的圓滑,也感受到了周圍礦工們投來的、混雜著悲痛與期待的目光。那目光無聲地訴說著:王隊,你要替老林做主啊!
他沒有再堅持現在就要資料。隻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好。我等…報告。”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拄著手杖,轉身,一步一步,緩慢卻異常堅定地朝著自己辦公室的方向走去。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一道沉默的、不肯妥協的烙印。
趙小兵連忙跟上,小心翼翼地落後半步。他能感覺到,王專員身上那股平靜之下壓抑著的風暴。
回到辦公室,王磊沒有坐下。他走到窗邊,望著西三采區方向。夜色開始彌漫,礦區的燈火次第亮起,但在那片區域,似乎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趙工,”王磊沒有回頭,聲音低沉。
“在,王專員!”趙小兵立刻應聲。
“老林…出事前…在哪個…具體…位置?做什麼…工作?”王磊問得極其具體。
趙小兵心頭一跳,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回答:“是…是西三回風巷掘進工作麵…頂板錨固支護…他當時…好像是…在檢查剛打好的錨杆…支護強度還沒完全達到…”
“錨杆…型號?…設計…要求?”王磊追問。sg50022的高強錨杆…設計要求…初錨力要達到100kn,等待樹脂固化完全後才能進行下一循環作業…”趙小兵下意識地報出數據。
“現場…監測…記錄?”王磊的聲音更沉了。
“這…”趙小兵額頭冒汗了,“王專員,這個…原始記錄應該在技術科事故調查組那邊…我…我暫時接觸不到…”
王磊沉默了。他不再追問。隻是望著窗外那片被夜色吞噬的區域,久久不語。辦公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
趙小兵站在一旁,隻覺得後背發涼。這位沉默的王專員,像一把緩緩出鞘的刀,平靜的表麵下,鋒芒已然隱現。他知道,一場圍繞著老林之死的無聲較量,才剛剛拉開序幕。而自己,似乎正被無形地卷入這場風暴的中心。他該站在哪邊?他敢站在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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