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地下室裡那股混雜著化學試劑和絕望的氣息，像冰冷的藤蔓纏繞在林柚的心口，勒得她喘不過氣。父親血液裡那驚鴻一瞥的異常金屬信號，連同所有可能的證據，都被蜂巢冰冷的係統錯誤藍屏徹底抹除。憤怒像燒紅的鐵塊堵在喉嚨裡，卻找不到出口。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試圖用疼痛驅散那份深入骨髓的無力感。線索斷了，但蜂巢的陰影還在蔓延，老陳診所裡那些抽搐的動物、垃圾場深處搏動的信號源、廣場上被“貓叫”扼住的喉嚨…都在無聲地控訴。
“不能停…”林柚靠在老王修車鋪油膩的牆壁上，冰涼的觸感讓她混亂的思緒勉強聚焦，“正麵強攻不行，那就從側麵…從那些被蜂巢傷害卻無法言說的‘邊緣’入手！”她猛地想起那群圍攻蜂巢物流車的瘋狂流浪狗，想起老陳疲憊而憂慮的眼神。狗群…它們的狀態異常，它們攻擊蜂巢車輛…它們會不會…是某種本能的“哨兵”？在追逐著蜂巢泄露的“毒”？
“扳手！”林柚眼神亮了起來，看向角落裡正用電子眼掃描一個廢棄火花塞的老夥計，“還記得那群差點把蜂巢快遞車拆了的瘋狗嗎？它們的老窩在哪？它們…在追什麼？”
扳手的電子眼藍光穩定，發出平穩的電子音：“目標犬科動物群體行為分析記錄：攻擊模式高度協同，目標指向性明確蜂巢物流車輛），生理參數異常。活動範圍推測：以事件發生點老王修車鋪）為中心，半徑三公裡內。具體巢穴位置：未知。建議：實地追蹤定位。”
“追蹤定位…”林柚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一個計劃迅速成型，“給它們戴上‘項鏈’！被動式gps追蹤器！體積小，功耗低，信號弱，混在城市無數寵物定位信號裡，蜂巢的監控網篩不出來！”
說乾就乾。修車鋪後間再次變成臨時工坊。林柚翻箱倒櫃，找出了老王以前給客戶改裝寵物定位項圈剩下的幾個微型gps模塊——比指甲蓋還小，自帶微型電池，能持續工作幾個月，隻發射最基本的定位信號。她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模塊嵌入特製的、輕便結實的尼龍項圈裡，項圈內部襯上柔軟的緩衝墊，確保不會硌到狗的脖子。
“老夥計，這活兒得靠你了。”林柚拿起一個改裝好的項圈，在扳手麵前晃了晃，“目標：流浪狗群。任務：給它們戴上這個。注意：友好接觸，避免觸發攻擊行為。我可不想明天去老陳那兒給你接腿。”
扳手的電子眼聚焦在項圈上，液壓關節發出輕微的調整聲：“任務接收：非致命接觸，目標：犬科動物群體。戰術建議：利用食物誘導，降低目標警戒心。可調用資源：老王儲物櫃第三格，過期牛肉乾低威脅性誘餌）。”
林柚：“……”這老夥計對老王那點家底摸得比她還清楚。
尋找狗群的過程比預想的順利，也更具戲劇性。傍晚時分，在老城區邊緣一片荒廢待拆的廠區圍牆外，林柚和扳手就發現了目標。十幾條體型各異的流浪狗聚集在垃圾堆旁，狀態比上次圍攻快遞車時平靜許多，但眼神依舊帶著警惕和不易察覺的焦躁。幾條狗身上還帶著明顯的傷痕。
“看你的了，老夥計。牛肉乾攻勢，啟動！”林柚躲在斷牆後，壓低聲音。
扳手邁著它特有的、帶著輕微液壓嗡鳴的步伐，從斷牆後“走”了出來。它那隻還能正常工作的電子眼閃爍著溫和的藍光林柚特意調的），另一隻偶爾短路的電子眼則時不時閃出幾顆小星星圖案林柚的惡趣味程序）。它走到離狗群還有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機械臂夾取器）緩緩伸出，掌心托著一小堆散發著可疑氣味的過期牛肉乾。
“友好…接觸…”扳手的合成音努力模仿著一種平和的語調，但電子雜音讓它聽起來像台信號不良的老收音機，“營養…補充…無害…”
狗群瞬間警覺起來！幾條壯碩的土狗猛地站起，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齜著牙，身體緊繃。氣氛瞬間緊張。
扳手不為所動，甚至微微伏低了身體模仿犬科示弱姿態），托著牛肉乾的機械臂又往前伸了伸，電子眼裡的藍光柔和地閃爍著，那隻壞眼適時地又蹦出幾顆小星星。
一條膽子稍大的小黃狗抽了抽鼻子，似乎被牛肉乾那過期但依舊霸道的氣味吸引了。它試探性地向前挪了兩步，又看看同伴，再看看那個閃著藍光和星星的“鐵疙瘩”。最終，饑餓戰勝了恐懼，它小心翼翼地湊近，飛快地叼起一塊牛肉乾，又嗖地一下竄回狗群。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其他狗的戒心明顯降低。幾條狗開始猶豫著靠近。扳手極其耐心，一動不動，像一尊散發著過期肉乾香味的金屬雕塑，隻有電子眼柔和地掃描著靠近的個體，評估著它們的情緒狀態緊張度：中等；攻擊性：低）。
林柚在牆後屏住呼吸，看著扳手用夾取器極其輕柔、精準地將一個個改裝好的項圈，套在那些願意靠近、低頭啃食牛肉乾的流浪狗脖子上。動作輕柔得像在給易碎品打蝴蝶結。整個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甚至帶著點詭異的和諧——一群臟兮兮的流浪狗，圍著一個閃著藍光和星星的老舊機械狗，安靜地啃著過期牛肉乾，脖子上多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項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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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林柚看著最後一條花狗也戴上了“項鏈”，興奮地揮了下拳頭。扳手緩緩收回機械臂，喉嚨裡發出一串表示任務完成的電子嗡鳴，還附帶了一句：“目標群體…社交網絡…初步建立。”
林柚：“……”這社交網絡建立得可真硬核。
接下來是枯燥的等待和監控。林柚回到老王修車鋪，將自己的終端連接到接收基站一台同樣被魔改過的舊路由器），屏幕上打開了追蹤程序的地圖界麵。十幾個代表流浪狗的小光點在地圖上閃爍著，緩慢移動。
起初幾天，光點的活動雜亂無章，在老城區邊緣的廢墟、垃圾堆、廢棄工廠之間漫無目的地遊蕩，與普通流浪狗的行為模式並無二致。林柚盯著屏幕，眼睛發酸，心裡那點希望的火苗也隨著時間一點點黯淡下去。
“難道…猜錯了？”她揉著太陽穴，有些沮喪。
“持續監控…數據積累…需要時間…建議…補充能量…”扳手在一旁發出節能提示，電子眼掃描著林柚手邊那包快見底的速溶咖啡。
就在林柚快要被失望淹沒時，轉機出現了。
第四天傍晚，地圖上的光點活動模式突然發生了顯著變化！十幾條狗仿佛收到了某種無形的指令，不再分散，而是開始有組織地、呈鬆散的環形，環繞著城市西北角一個特定的區域移動！那個區域在地圖上被標記為：【綠洲寧靜港灣療養中心】。
“綠洲療養院？！”林柚瞬間坐直了身體，心臟狂跳起來！是父親最後度過時光的地方！狗群在環繞它！
她立刻放大那片區域的地圖。代表狗群的光點如同衛星般，圍繞著療養院高大的圍牆和綠化帶，日夜不停地巡弋。它們的軌跡並非完全隨機，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特的規律：大部分時間在療養院西側和南側的綠化帶、小樹林邊緣活動，但在淩晨和黃昏，總有幾個光點會不約而同地、短暫地聚集到療養院東北角的一個固定位置，停留十幾分鐘後才散開。
“東北角…那裡有什麼？”林柚將地圖放到最大，仔細查看衛星圖。療養院東北角毗鄰一片待開發的荒地，圍牆高大，牆頭還拉著鐵絲網。但在圍牆底部，靠近荒地邊緣的灌木叢異常茂密的地方，衛星圖顯示圍牆的磚石結構似乎有一處不太明顯的…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