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三輪的“突突”聲像垂死老牛的喘息,載著三人一頭紮進老k那廢品堡壘般的車間。鐵門哐當落下,隔絕了外麵沉沉的夜色,卻隔不斷車廂裡彌漫的冰冷絕望和濃重的倉鼠氣味。陳小樂蜷在角落,懷裡緊緊抱著那個裝著湯圓的小鐵盒,肩膀無聲地抽動。老k蹲在他旁邊,布滿老繭的手徒勞地搭在他肩上,嘴唇緊抿成一條僵硬的線,溝壑縱橫的臉在昏黃的應急燈下像風乾的岩石。
周默靠在冰冷的金屬貨架上,疲憊感如同濕透的棉被裹住全身。廣場上三十七人痛苦扭曲的麵孔、淒厲的尖叫、還有湯圓僵硬的屍體,在腦海裡反複閃現。憤怒在胸腔裡悶燒,卻找不到出口。他們製造了混亂,救出了小樂,代價慘烈,而療養院那座白色的堡壘,似乎連牆皮都沒蹭掉一塊。公交站台上那個血紅的閃電貫穿眼球的塗鴉——“城市之光”的標記,更如同一個冰冷的警告,新的陰影已然迫近。
“操!”老k猛地一拳砸在油膩的地麵上,沉悶的響聲在空曠的車間裡回蕩,“那幫畜生!連隻耗子都不放過!”他的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鼻音,不知是憤怒還是彆的什麼。
陳小樂的身體抖了一下,把鐵盒抱得更緊,頭埋得更深。
周默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情緒的泥沼裡拔出腳。他掏出那台老舊的諾基亞板磚,屏幕微弱的光映著他疲憊的臉。必須知道外麵的情況。他憑著記憶,輸入了一個本地新聞聚合平台的簡陋網址。網速慢得令人心焦,網頁一格一格地艱難加載。
終於,頭條新聞帶著刺目的紅框跳了出來:
【突發!綠洲療養院門前廣場爆發群體性癔症!三十七人送醫,疑遭新型毒品侵害!】
【警方緊急介入!現場發現大量可疑“致幻貼片”!療養院發聲:強烈譴責非法投毒行為!】
配圖是混亂的廣場,救護車藍光閃爍,地上散落著被踩扁的、滲出黃色凝膠的“心靈修複貼”。新聞通篇將矛頭指向“未知犯罪分子”投放的“新型致幻毒品”,對療養院自身隻字未提,甚至將其塑造成了受害者。
“媽的!顛倒黑白!”周默低罵一聲,手指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他繼續往下翻,尋找關於療養院內部或陳正的任何消息,但一無所獲。療養院的信息壁壘如同銅牆鐵壁。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頂端,一個不起眼的本地生活論壇推送突然跳了出來,標題帶著獵奇的驚悚:
【臥槽!市中心人民公園驚現行為藝術?血衣掛路燈!嚇尿了!有圖有真相!】
周默皺眉,本能地點開。帖子很簡短,發帖人聲稱晚上路過市中心人民公園南門,看到一盞路燈上掛著件深色衣服,像警服,上麵還有大片深色汙漬,像血。下麵附了一張用手機拍的、極其模糊的照片。光線昏暗,噪點很多,隻能勉強看出路燈杆的輪廓,和掛在燈臂上的一團深色布料影子。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上周默的脖頸!他猛地放大那張模糊的照片,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深色布料…肩章位置的輪廓…還有那大片不規則、即使在模糊照片裡也顯得格外刺眼的深色汙漬!
陳正!
那是陳正被爆炸和槍擊染透的警服!
“老k!小樂!看這個!”周默的聲音變了調,把手機屏幕猛地遞到兩人麵前。
陳小樂茫然地抬起頭,紅腫的眼睛看向屏幕,瞬間凝固。老k渾濁的老眼眯起,瞳孔驟然收縮!
“操他祖宗!!”老k的怒吼如同受傷的野獸,在車間裡炸響,“是陳小子的警服!這幫雜種!他們想乾什麼?!”
“人民公園…南門…”周默的聲音乾澀,每一個字都像砂紙摩擦,“離這裡不遠!走!”
沒有任何猶豫。老k像被點燃的火藥桶,抄起角落裡一根沉甸甸的鍍鋅水管就往外衝。陳小樂把湯圓的小鐵盒小心地塞進工裝口袋,抹了把臉,眼神裡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仇恨,緊隨其後。周默抓過車鑰匙,發動那輛破三輪,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咆哮。
深夜的街道空蕩寂靜,隻有三輪車“突突”的噪音撕破安寧。冷風刀子般刮在臉上,卻吹不散周默心頭的寒意和那個不詳的預感。他們像撲火的飛蛾,明知可能是陷阱,卻不得不去。
人民公園南門很快出現在視野裡。慘白的路燈燈光下,那盞位於路口顯眼位置的路燈,如同一個沉默的絞刑架。
警服還在。
深藍色的布料,在慘白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的墨色。肩章被粗暴地扯掉了一半,殘留的線頭在夜風中飄蕩。最刺眼的,是胸前和左肩下方那片麵積驚人的、已經凝固發黑的汙漬——那是陳正的血,混合著爆炸的煙塵和油汙,乾涸成一片猙獰的地圖。衣服像一麵屈辱的旗幟,被一根粗糙的麻繩勒著脖子般的部位,懸掛在燈臂上,隨著夜風微微晃蕩,每一次晃動都像在抽打周默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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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正下方,已經稀稀拉拉圍了幾個被驚動的路人和下夜班的市民,對著上麵指指點點,臉上混雜著驚恐、困惑和獵奇。
“媽的!給老子下來!”老k目眥欲裂,拎著水管就要衝過去!
“等等!”周默一把死死拽住他,心臟狂跳,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四周!太安靜了!這不正常!警服如此顯眼地掛在這裡,警察呢?巡警呢?這絕不是簡單的“行為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