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瞳用一隻右眼換來的u盤，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周默貼身的口袋裡。林柚的“安全屋”——一間位於老城區筒子樓頂層、堆滿二手服務器機箱和泡麵桶的出租屋——此刻成了唯一能喘息的地方。空氣裡彌漫著機器散熱孔的焦糊味和濃烈的廉價咖啡因氣息。
屏幕上，奶茶店監控的原始畫麵冰冷地播放著。高清慢放幀下，店員小劉袖口那枚“貼心守護pro”邊緣，一個微不可察的凸起物在周默接過奶茶杯的瞬間，如同毒蛇吐信般精準彈射，附著在他右手虎口位置，隨即溶解消失。操作台下隱藏攝像頭的記錄更是鐵證如山，清晰地顯示周默離開後十分鐘內，除了小劉本人因腹痛短暫彎腰，再無任何人靠近那致命的杯子。
“夠判蜂巢十個來回。”林柚的聲音帶著熬夜的沙啞，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指令，將加密後的證據包發送給一個特殊的內網地址——那是陳正警校時的老班長，如今在省廳督察部門，以剛正聞名。“老張那邊，收到這個，臉色一定很精彩。”
周默沒說話，目光落在林柚另一塊屏幕上。那是陳正被帶走時市局走廊的監控錄像。畫麵模糊，但陳正手腕上那副暗沉、帶著不規則暗紅汙漬的半熔手銬，和他嘴唇邊緣滲出的那一絲刺目的鮮紅，被林柚用軟件銳化、放大，觸目驚心。
“那手銬…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周默的聲音發緊。秦瞳的慘狀、超市的焦屍、陳正無聲的受刑…壓抑感如同實質的淤泥，堵在胸口。
“老k用他鼓搗出來的便攜式光譜儀偷偷掃過殘留影像，”林柚調出幾張扭曲的光譜圖，“銬體材質複雜，主體是高強度記憶合金，但那些‘汙漬’…含有微量放射性同位素標記，還有…納米級的磁性流體。最詭異的是熱成像分析，”她點開一張處理過的圖片，陳正手腕接觸手銬的位置，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間歇性的微弱橘紅色光斑，“它在…周期性釋放低強度熱能，像慢性灼燒。結合陳警官嘴唇滲血…可能還有生物毒素緩釋。”
“李國棟！”周默一拳砸在滿是線纜的桌子上，震得機箱嗡嗡作響。這是赤裸裸的折磨和滅口前奏！就在怒火幾乎要衝破理智時，他口袋裡那部老舊諾基亞瘋狂震動起來。來電顯示：陳小樂。背景音是刺耳的警笛、人群的尖叫和一種沉悶的、令人心悸的金屬摩擦轟鳴！
“默哥！出…出大事了！西郊環城高速入口！油…油罐車！失控了！司機…司機好像死了！車頭冒著煙！後麵…後麵拖著個巨大的罐子！在…在畫龍！要…要衝進加油站了！警察…警察圍住了，但不敢靠近！那罐子上…罐子上有東西在閃紅光！還有…還有好多綠點點！像…像超市裡那種！”陳小樂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調，語無倫次。
油罐車！失控！閃紅光？！還有…綠點點？納米蟲？！
周默和林柚的臉色瞬間煞白。林柚手指在鍵盤上化作殘影，瞬間調取了西郊高速入口的實時交通監控畫麵。
畫麵裡，一輛龐大的銀色油罐車如同醉酒的鋼鐵巨獸，在通往高速收費口的寬闊引道上瘋狂地左右搖擺，車頭駕駛室一側嚴重變形，濃煙滾滾。更駭人的是，油罐車巨大的罐體尾部，一個用強力磁吸牢牢吸附的、約莫微波爐大小的黑色金屬箱體，正規律地閃爍著刺眼的紅色光芒！而在罐體表麵，靠近箱體的地方，一片片微弱的幽綠色熒光正如活物般蠕動、擴散！
“炸彈？！”周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止！”林柚將監控畫麵局部放大到極致，聲音發顫，“看那個黑箱側麵！有蜂巢的六邊形ogo蝕刻！還有…一個微小的液氮冷凝管接口！裡麵…裡麵極可能是高度濃縮的納米蟲激活劑！一旦爆炸或泄露…”
後果不堪設想！油罐車本身是巨型炸彈，若再加上被爆炸瞬間擴散、激活的納米蟲雲…整個西郊入口，連同旁邊的加油站、物流倉庫、居民區…將被徹底從地圖上抹去！
“警察在疏散！但…但那車越來越不穩了！要撞了！”陳小樂在電話那頭帶著哭腔尖叫。
就在這時，監控畫麵邊緣，一道身影猛地衝破警戒線，如同撲向火海的飛蛾，迎著瘋狂搖擺的油罐車巨獸衝了過去！那人身形高大，動作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身上穿的…赫然是撕掉了肩章的警服常服！
陳正！
“老陳！！”周默失聲喊了出來。
隻見陳正利用油罐車一次猛烈右甩的間隙，如同敏捷的獵豹，猛地撲到車體左側，避開尾部那閃爍紅光的恐怖黑箱。他沾滿油汙的手死死摳住罐體側麵的檢修梯，腳下懸空，整個人被高速行駛和劇烈搖擺的巨獸帶著瘋狂甩動！狂風撕扯著他的衣服，頭發向後狂舞。
“他…他要乾什麼？！”林柚的聲音都變了調。
畫麵中，陳正艱難地穩住身體，開始徒手沿著狹窄濕滑的檢修梯，向罐體頂部攀爬！他的目標，是罐頂的緊急泄壓閥和檢修口！那裡是唯一可能接近尾部炸彈的位置！每一次油罐車的劇烈顛簸，都像是要把他像破布娃娃一樣甩飛出去，摔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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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瘋子！快下來！”對講機公共頻道裡傳來現場指揮官氣急敗壞的嘶吼，淹沒在引擎的咆哮和金屬摩擦的尖嘯中。
陳正充耳不聞。他攀到罐頂，狂風幾乎要把他掀翻。他壓低身體，手腳並用，在光滑的罐頂艱難地向車尾方向挪動。距離那個閃爍著死亡紅光的黑箱，還有近十米！油罐車正衝向高速入口的彎道，車身傾斜角度越來越大！
突然，油罐車為了避開前方一輛拋錨的轎車，司機或者屍體）猛打方向！整個罐體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向左側劇烈傾斜！站在罐頂邊緣的陳正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外滑去！
“啊——！”監控室裡的林柚和周默同時驚呼。
千鈞一發之際，陳正一隻手死死摳住了罐頂邊緣一道微凸的焊縫！身體像鐘擺一樣懸在了罐體外側！油罐車擦著那輛拋錨轎車的邊緣呼嘯而過，帶起的勁風卷起漫天塵土。陳正的身體在高速氣流中劇烈擺動，隨時可能脫手墜落！
他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起，僅靠一隻手的指力，硬生生將身體一點點拉回罐頂！來不及喘息，他繼續向車尾爬去，動作因為脫力和剛才的驚險而顯得有些踉蹌。
終於，他接近了那個吸附在罐尾的黑箱。紅光規律地閃爍著，如同惡魔的獨眼。陳正半跪在罐頂，試圖用雙手去檢查那個箱子。然而——
“當啷！”
一聲金屬摩擦的脆響！陳正被銬住的雙手手腕，因為劇烈的攀爬和用力，那副詭異的半熔手銬邊緣，猛地刮蹭在冰冷的罐體上！瞬間，一股細微但清晰的白色煙霧從他手腕接觸手銬的位置冒起！陳正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肌肉因劇痛而扭曲！那手銬的灼燒被劇烈摩擦激活了！鮮血瞬間從被灼傷的皮膚下滲出，染紅了暗沉的金屬！
劇痛讓他的雙手幾乎失去知覺，根本無法進行精細的拆彈操作！油罐車離高速入口的彎道儘頭越來越近，前方不到五百米，就是加油站巨大的儲油罐區！
絕望如同冰水澆頭。
就在這生死一瞬，陳正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黑箱側麵，一簇紅藍黃綠糾纏在一起的導線！它們從一個簡陋的計時器延伸出來，暴露在外，是唯一能下手的地方！沒有工具，雙手被銬且劇痛麻痹…時間隻剩幾秒！
陳正眼中閃過一絲野獸般的狠厲！他猛地低下頭，張開嘴，用牙齒狠狠咬向那簇導線中最粗的一根——一根包裹著紅色絕緣皮的銅線！
“滋啦——！”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電火花在陳正齒間爆開！一股焦糊味彌漫開來！他悶哼一聲，口腔瞬間麻木，甚至能感覺到舌尖的灼痛和金屬的腥甜！但他沒有鬆口！牙齒如同鐵鉗，在劇痛和麻痹中，憑著肌肉記憶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勁，狠狠合攏！
“哢！”
一聲輕微的脆響！那根紅色導線，竟被他硬生生用牙齒咬斷了！
閃爍的紅光，瞬間熄滅。
油罐車帶著巨大的慣性，擦著加油站外圍的防護欄，衝上了高速公路筆直的主乾道，速度開始緩緩下降。刺耳的警笛聲從四麵八方包抄過來。
罐頂，陳正脫力般癱倒，劇烈地咳嗽著，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裡麵混著燒焦的絕緣皮碎屑和一絲金屬銅末。他抬起鮮血淋漓的手腕，那副暗沉的手銬上，被刮蹭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新鮮的、焦黑的灼痕，正絲絲縷縷地冒著白煙。他低頭看著自己染血的牙齒和被電火花燎傷的嘴唇，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帶著血腥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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