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運站庫房深處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和塵土的冰冷味道。隻有老k手中那根用熒光粉和舊電池自製的熒光棒，散發著幽幽的、不穩定的綠光，勉強在眾人驚魂未定的臉上塗抹上一層詭異的色澤。秦瞳躺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雖然睜開了眼，但身體依舊虛弱得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眼神渙散，殘留著麵對“歸零”時深入骨髓的恐懼。金元寶緊緊蜷縮在陳小樂汗濕的掌心，小小的身體繃得像塊石頭，黑豆眼一眨不眨地死盯著深不見底的黑暗深處，喉嚨裡持續發出那種模仿低頻聲波的、極低沉的“咕嚕…咕嚕…”聲，仿佛在與那無形的威脅進行著無聲的角力。
“你剛才說…‘歸零’？城市之光裡麵的清除者？”陳正背靠著一個冰冷的、布滿鐵鏽的金屬貨架，忍著肋部傷口傳來的陣陣撕裂般的抽痛，聲音因壓抑而沙啞，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鎖住秦瞳那張灰敗的臉，“他們到底是什麼？剛才把我們逼進來的鬼聲音，還有外麵那些鐵狗突然失靈，都是他們搞的？”
秦瞳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乾裂的嘴唇翕動著，每一個字都像從砂紙上磨出來：“‘歸零’…是‘城市之光’裡最極端、最瘋狂的一群…他們不相信任何溫和的改良…隻信奉徹底的…物理清除…清除一切被他們視為‘科技毒瘤’的存在…人…或者機器…”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牽動了腫脹的左臂，臉上肌肉因劇痛而扭曲，“那低頻聲波…是他們開發的‘寂靜場’發生器…能發射特定頻段的強能量波…專門針對精密電子元件的諧振點…瞬間過載燒毀…也能…乾擾甚至摧毀…某些依賴生物電信號的神經植入體…”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我的…舊傷…還有這該死的g7…讓我成了…絕佳的活靶子…”
就在這時，陳小樂掌心的金元寶猛地停止了那低沉的“咕嚕”聲！它的小腦袋像裝了彈簧般倏地轉向秦瞳的方向，黑豆眼裡瞬間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驚駭！緊接著，它全身蓬鬆的金毛如同遭遇靜電般“唰”地一下根根倒豎！小小的身體弓起，喉嚨裡爆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尖銳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吱——！！！”警報！那聲音在死寂的庫房裡回蕩，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警報聲未落，地上的秦瞳身體驟然繃直！不是之前的感染性抽搐，而是一種更劇烈、更失控的、如同被數萬伏高壓電擊中的全身性強直痙攣！他瘦削的身體瞬間反弓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僅靠腳跟和後腦勺支撐著，劇烈地顫抖！牙關死死咬緊，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翻白的眼球幾乎要從眼眶中凸出來！最恐怖的是他左臂上那片暗紫色的感染區，皮膚下的組織如同有無數條饑餓的線蟲在瘋狂地蠕動、頂撞！腫脹得發亮的皮膚被頂起一個個細小、遊走的鼓包，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開來，滲出膿血！
“秦哥！”小樂魂飛魄散，失聲尖叫，想撲上去卻被那駭人的景象釘在原地。
“操他媽的！是‘歸零’！他們在用更強的定向掃描！”老k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花白的胡子都在抖動，“秦小子體內的g7變種…還有他那些該死的舊植入體…現在就是黑夜裡的燈塔！在給他們指路！”
“掃描？”陳正的心瞬間沉到冰窟窿底。這意味著他們的精確位置正被實時鎖定！秦瞳的身體，成了敵人精準打擊的活體坐標！
“必須…隔斷…信號…快…”秦瞳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每一次痙攣都讓他全身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汗水混合著血汙浸透了身下的灰塵。
“隔斷？拿什麼隔？這鬼地方連個鐵皮桶都…”老k急得原地打轉，手中的熒光棒胡亂掃過庫房角落堆積如山的破爛——鏽穿底的鐵桶、散發著黴味的破爛帆布、斷裂的橡膠傳送帶…
“袋！袋鼠袋！”陳小樂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聲音陡然拔高變調！他猛地想起什麼，手忙腳亂地扯下自己背上那個鼓鼓囊囊、印著卡通袋鼠咧嘴大笑圖案的碩大背包！那是他店裡專門用來運輸大型犬或者術後需要靜養寵物的加厚版袋鼠育嬰袋！外層是耐磨的軍用級尼龍，內襯是厚實的防水帆布，最關鍵的是，為了給那些剛做完x光檢查的寵物隔絕可能的殘留輻射，內膽裡整整縫了2厚的鉛纖維編織層！這玩意兒平時死沉，此刻卻成了救命稻草！
“快！把他放進去！快啊！”小樂幾乎是嘶吼出來的，嘩啦一下將背包裡的零碎狗零食、寵物梳、幾片備用磁吸片）全倒在地上，雙手哆嗦著將育嬰袋完全展開鋪平。老k和陳正立刻撲上來，三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將痛苦痙攣、身體繃成一張硬弓的秦瞳抬進那個寬大、像個睡袋似的育嬰袋裡。每碰一下，秦瞳的身體都因劇痛而劇烈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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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鏈！密封！一點縫都不能留！”小樂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顫抖著抓住育嬰袋胸口那根粗壯結實的防水拉鏈頭，從秦瞳的腳踝開始，用儘全身力氣向上拉！厚實沉重的鉛纖維內襯像一件為巨人打造的鎧甲，發出沉悶的摩擦聲，一寸寸嚴密地包裹住秦瞳顫抖的身體，最終嚴絲合縫地拉到了他的下巴下方，隻留下口鼻暴露在汙濁的空氣中呼吸。
就在拉鏈“哢噠”一聲完全合攏的瞬間！
奇跡發生了！
秦瞳那繃緊如鐵、反弓顫抖的身體猛地一鬆！如同被剪斷了提線的木偶，重重地跌落在育嬰袋柔軟的底部相對而言）。他緊咬的牙關鬆開，翻白的眼球緩緩轉動，恢複了部分焦距，隻剩下瞳孔深處殘留的驚悸。急促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漸漸變得深長而費力，雖然依舊虛弱，但那股要命的痙攣風暴，確確實實被按下了暫停鍵！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額角淌下，浸濕了育嬰袋尼龍布的表層。
金元寶炸起的毛發也緩緩平複，但小小的身體依舊緊繃，喉嚨裡發出低沉的、警示性的嗚咽，黑豆眼死死盯著黑暗，仿佛那裡潛伏著更可怕的東西。鉛板不是蓋的！”老k看著秦瞳的變化，又驚又喜，忍不住拍了下大腿，震得熒光棒的光暈一陣亂晃。
陳正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喜色，隻有更深的凝重。他側耳傾聽，庫房深處那令人窒息的純粹寂靜中，似乎悄然混入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尖銳的…高頻嗡鳴？如同無數隻被激怒的黃蜂在密閉的金屬罐子裡瘋狂衝撞！那是“歸零”的定向掃描被鉛層強行阻斷後，設備在瞬間提升功率或切換攻擊模式的死亡前奏！更冰冷、更致命的東西，正循著被短暫乾擾的軌跡，加速逼近！
“不能待在這！‘歸零’知道我們就在這附近了！他們絕不會罷休！”陳正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帶著鐵鏽般的寒意，目光如同鷹隼般在黑暗中急速掃視，“找彆的出口！或者…能扛得住衝擊的地方！快！”
老k立刻會意，將熒光棒舉高，微弱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小心翼翼地朝著庫房更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角落探去。綠光掃過布滿厚重灰塵和蛛網的沉重貨架、如同史前巨獸骨架般的廢棄機床殘骸，最終，光束的邊緣顫抖著，停在了一排倚靠著最裡側牆壁、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厚重金屬檔案櫃上。櫃體鏽跡斑斑，散發著陳腐的紙張和鐵腥味。而在櫃子與牆壁之間狹窄的縫隙後麵，隱約可見一扇被厚厚鐵鏽和凝固油汙完全覆蓋的、僅容一人通過的矮小鐵門！門上掛著一把鏽得幾乎與門框長在一起的、老式掛鎖，鎖孔都被鐵鏽堵死了。
“後麵！可能是舊配電室或者小備件倉庫！”老k渾濁的眼睛在綠光下猛地亮起一絲希望，聲音因激動而發顫，“把這幾個鐵疙瘩挪開！躲進去！那鐵門看著厚實！”
希望點燃了力量！陳正、小樂、老k三人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爆發出驚人的力氣。沉重的金屬檔案櫃在布滿灰塵和碎屑的地麵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如同瀕死巨獸呻吟般的摩擦聲。灰塵如同濃霧般騰起，嗆得人連連咳嗽。三人額頭青筋暴起，汗水混合著灰塵在臉上衝出溝壑，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勉強將最外側的兩個櫃子挪開一條僅容人側身擠過的狹窄縫隙。門上的掛鎖鏽蝕得如同一個鐵疙瘩，老k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抄起旁邊一根沉甸甸的撬棍，用肩膀頂住門框，掄圓了膀子，朝著鎖梁猛砸下去！
砰！砰！！砰——哢嘣！！！
刺耳的金鐵交鳴在寂靜中炸響！火星四濺！第三下重擊，那頑抗了不知多少年的鎖梁終於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徹底斷裂！小門被推開一條僅容拳頭通過的縫隙，一股更加濃烈、混合著濃重黴味、冷卻油揮發後的刺鼻氣味和某種電氣元件燒焦的糊味的濁氣，如同醞釀了百年的毒氣，猛地撲麵湧出！
“快！快進去！”陳正顧不上刺鼻的氣味，急促地低吼。小樂抱著金元寶，和老k一起，像兩條泥鰍，艱難地側身擠進了那條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縫隙。陳正立刻彎腰，架起躺在沉重鉛袋裡、意識模糊的秦瞳。育嬰袋的鉛層加上秦瞳自身的重量，沉得像一袋水泥。陳正肋部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他咬緊牙關，用肩膀頂住秦瞳的身體，奮力將他往門縫裡推——
嗡——轟——！！！
庫房深處，那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低頻“寂靜場”聲波，如同積蓄了萬年的怒火，以遠超之前的恐怖強度，轟然爆發！這一次，它不再是定向的掃描，而是無差彆的、覆蓋性的毀滅咆哮！無形的能量海嘯瞬間席卷了整個巨大空間！空氣在震蕩，地麵在呻吟，貨架上殘存的玻璃器皿紛紛爆裂！
噗通！噗通！
剛擠進門後小房間的老k和小樂，如同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胸口！兩人連哼都沒哼一聲，眼前瞬間被一片漆黑和閃爍的金星淹沒，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強烈的眩暈和惡心感排山倒海般襲來，雙腿一軟，雙雙如同斷線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向前撲倒在地！金元寶也發出一聲短促痛苦的“吱嘎”聲，像顆小毛球一樣從老k脫力的手中滾落，蜷縮在布滿油汙的地上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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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陳正首當其衝！他感覺那恐怖的聲波如同實質的鋼針，狠狠紮進他的耳膜、刺入他的大腦！全身的骨骼和內臟都在跟著那毀滅性的頻率瘋狂共振！太陽穴如同被重錘擂鼓，突突狂跳，眼前天旋地轉！肋部的傷口更是傳來一陣令人窒息的、仿佛要將身體活活撕開的劇痛！他悶哼一聲，口中嘗到一股腥甜，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踉蹌！但就在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的瞬間，一股來自骨髓深處的狠勁猛地爆發！他雙眼赤紅，用儘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誌和力量，將裹在鉛袋裡的秦瞳狠狠推進了門縫，自己也如同炮彈般撞了進去，反手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死死抵住了那扇鏽跡斑斑、冰冷刺骨的鐵門！
砰！
鐵門重重關上，隔絕了大部分毀滅性的聲波。但薄薄的鐵皮門板本身，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在高頻能量波的持續轟擊下，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高頻率的“嗡嗡”呻吟和震顫！整個門框都在簌簌落下鐵鏽和灰塵！狹小的配電室裡，空氣汙濁得令人窒息，隻有牆角一盞布滿蛛網的、電壓不穩的應急燈，散發著忽明忽暗、如同鬼火般的慘綠光芒。老k和小樂癱在冰冷油膩的地上乾嘔，臉色慘白如紙。金元寶蜷縮在角落，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秦瞳躺在鉛纖維育嬰袋裡，雖然隔絕了掃描信號，但聲波恐怖的物理衝擊依舊讓他麵無人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鑼般的雜音。
陳正背死死抵著不斷震動的冰冷鐵門，每一次震動都如同重錘敲打在他肋部的傷口上。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鐵鏽和血腥味，冷汗如同瀑布般浸透了他破爛的襯衫，緊貼在冰涼的背脊上。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毀滅性的低頻聲波如同跗骨之蛆，正持續不斷地、狂暴地撞擊著這扇脆弱的鐵門。門外，某種遠比聲波更沉重、更致命的東西，正踏著這死亡韻律的節拍，一步步、沉重而堅定地，逼近這最後的避難所！
突然，秦瞳那隻無力垂落在鉛袋外的手腕上，那塊一直沉寂的、老k用廢舊電子表和傳感器粗暴改裝過的簡陋生命監測儀非智能，強抗乾擾），那小小的單色屏幕猛地亮起刺眼的、不祥的猩紅光芒！一個不斷閃爍跳動的骷髏頭圖標占據了整個屏幕，旁邊是一行小字：
＞生命信號：1
這行字如同垂死者的最後喘息，僅僅顯示了一瞬。
隨即，屏幕上的紅光和那猙獰的骷髏頭圖標，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掐滅。
徹底歸零。
不是數字歸零，而是秦瞳手腕上那個簡陋的監測儀，所有的信號，徹底消失了。
狹小、汙濁、彌漫著死亡氣息的配電室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隻有門外那持續不斷的、如同為整個城市敲響喪鐘般的低頻嗡鳴，穿透震顫的鐵門，化作冰冷的鐵錘，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無情地，敲擊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臟上。應急燈的慘綠光芒，在眾人絕望的臉上投下搖曳不定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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