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那輛經過“戰地改裝”、焊著額外鋼板、噴滿迷彩漆的麵包車，如同一頭疲憊的鐵獸，吭哧吭哧地停在城北“萬家福”大型生鮮超市後巷的陰影裡。引擎蓋冒著熱氣，在七月正午的毒太陽下扭曲著空氣，散發出濃烈的機油味。車載空調徒勞地嘶吼著，吹出的風帶著發動機艙的餘溫，悶熱得讓人窒息。儀表盤上粘著的老式電子鐘，猩紅的數字在汗濕的空氣中跳動：134038。
倒計時：t011922。
距離母巢“清道夫協議”最終階段啟動，“寒霜蘇醒”廣播覆蓋全城冷鏈係統，還有不到八十分鐘。
車內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陳正坐在副駕，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平板電腦上林柚最後擠出來的、殘缺不全的全市冷鏈節點地圖。十幾個閃爍的紅點分布在城市各處，像一張正在收緊的死亡之網。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配槍冰冷的槍柄上摩挲，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老k則在後排，光頭上一層油汗，正用纏著繃帶的手被at燙傷的）和牙齒配合，粗暴地給幾台改裝過的便攜式電磁脈衝ep）發生器接線，動作間扯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媽的…時間不夠！這麼多點，拆到明年去！”老k吐掉嘴裡咬著的絕緣膠布，聲音嘶啞，“林丫頭那邊還是沒動靜？秦瞳那孫子給的‘最後機會’到底是個啥玩意兒？坐標呢？！”
周默蜷縮在麵包車中排的座位上，左臂的劇痛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續嗡鳴，厚重的紗布下，那點刺破痂皮的銀白尖刺像一顆冰冷的種子，不斷向神經末梢發送著令人不安的脈衝。他強打精神，用還能活動的右手劃動著手機屏幕，反複刷新著林柚最後發來的那張地圖，試圖從模糊的衛星圖和有限的公共數據中，找出優先級最高的目標。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滴在滾燙的手機屏幕上，瞬間蒸發。
就在這時！
一股毫無征兆的、極其尖銳的刺痛，如同燒紅的鋼針，猛地紮進他的左眼深處！
“呃！”周默悶哼一聲，身體瞬間繃緊！右手下意識地捂住了左眼！眼前一陣發黑，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那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被高壓電瞬間擊中又鬆開，隻留下眼球深處一陣陣灼熱的餘痛和強烈的異物感。
“周哥？你眼睛怎麼了？”坐在旁邊的陳小樂最先發現異常，擔憂地問道，懷裡抱著藤條筐的金元寶也停止了啃磨牙棒，黑豆眼警惕地看向周默。
“沒…沒事，可能太累了，眼花…”周默喘著氣，放下手，用力眨了眨刺痛的左眼。視野似乎有些模糊，帶著點閃爍的光斑。他沒太在意，以為是疲勞和劇痛導致的暫時性視覺紊亂，目光重新聚焦在手機屏幕上，試圖繼續分析地圖。
然而，就在他視線再次落向手機屏幕的刹那！
異變陡生！
手機屏幕原本柔和的藍光，在他的左眼視野中，如同被潑進了一大桶粘稠的、尚未凝固的鮮血！瞬間被一片刺目的、令人心悸的猩紅徹底淹沒！
這紅色並非均勻一片！它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在視野中翻滾、蠕動、不斷加深！手機地圖的輪廓、閃爍的紅點、倒計時的數字…所有正常視覺信息都被這片詭異的猩紅徹底吞噬、扭曲！
“操！”周默猛地閉緊右眼，隻用左眼看去——世界依舊是一片翻滾的血色地獄！
他再睜開右眼，閉上左眼——手機屏幕恢複了正常的藍色地圖！
左眼！是左眼的問題！
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他強迫自己保持鎮定，緩緩轉動頭部，用那隻視野猩紅的左眼，透過麵包車布滿灰塵的車窗，看向外麵。
後巷的景象在左眼視野中變得光怪陸離，如同透過一層血染的濾鏡。垃圾桶是暗紅的輪廓，斑駁的牆壁流淌著血色的紋路。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巷子口那家“快客”便利店吸引了過去！
便利店門口，一台半人高的立式透明冰櫃正嗡嗡作響。冰櫃側麵，一個小小的、圓形的紅色電源指示燈，在正常視野中隻是穩定地亮著，表示冰櫃正在製冷。
但在周默那隻猩紅的左眼視野裡！
那點微弱的紅光，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它猛地膨脹、扭曲、拉長！像一滴被無限放大的、粘稠的血液！緊接著，這滴“血液”開始瘋狂地蠕動、延伸！眨眼間就化作一條粗壯的、覆蓋著粘液般光澤的、不斷搏動著的猩紅觸手！這條由純粹紅光凝聚而成的恐怖觸手，無視物理空間的阻隔，從電源指示燈的位置猛地“生長”出來！
它沒有攻擊任何人，也沒有破壞冰櫃。
它那如同毒蛇般的尖端，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貪婪和精準，竟直直地穿透了冰櫃厚厚的玻璃門！無視裡麵擺放的飲料和雪糕，如同擁有嗅覺般，精準地“纏繞”向冰櫃最底層角落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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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盒被其他商品半遮住的、包裝上印著一個小小的、六邊形蜂巢ogo的酸奶！
紅光觸手緊緊地“吸附”在那盒酸奶的ogo上，如同找到了宿主！觸手的主體部分則如同輸送養料的臍帶，依舊連接著冰櫃的電源指示燈，在周默左眼的血色視野中，持續地、貪婪地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讓視野中的猩紅更加濃鬱一分！
“嗬…”周默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吸氣聲，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左眼深處的灼痛感伴隨著視野中那恐怖的景象，如同冰錐刺入大腦！這不是幻覺！這是母巢植入他體內的東西，在向他揭示被汙染的“節點”！
蜂巢產品！又是蜂巢產品！它們被提前放置在冷鏈節點裡，作為“寒霜蘇醒”廣播的接收器和激活點！紅光觸手…是納米單元被激活的預兆？還是…更可怕的東西？
“吱吱！咯吱！咯吱——！！！”
就在周默被左眼異象攫住的瞬間，藤條筐裡的金元寶毫無征兆地爆發了！它不再安靜地待在陳小樂懷裡，而是像發瘋一樣，小小的身體在籠子裡高速轉圈！緊接著，它猛地撲向籠子邊緣，粉嫩卻異常鋒利的牙齒死死咬住了老k隨手丟在筐邊的、一個帆布工具包的尼龍背帶！它瘋狂地甩著頭，用儘全身力氣撕咬、拉扯！發出刺耳的“咯吱！咯吱！”聲！黑豆眼瞪得溜圓，瞳孔縮成針尖大小，死死地盯著周默…不，是死死地盯著周默左眼的方向！那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警告，仿佛在說：快逃！危險！
“元寶！鬆口！那帶子不能吃！”陳小樂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去掰金元寶的嘴。但倉鼠小小的牙齒如同焊在了尼龍帶上，根本掰不開！
老k和陳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動，猛地看向後座！
“默子！你…”老k的目光落在周默慘白的臉上，又順著他那隻死死捂住左眼的手，最後落在他指縫間露出的、那隻布滿血絲、瞳孔似乎都隱隱泛著不正常紅色的左眼上！
周默緩緩放下捂住左眼的手。右眼的視野裡，便利店冰櫃的紅色指示燈隻是穩定地亮著，那盒蜂巢酸奶安靜地躺在角落。但左眼的視野裡，那條由紅光凝聚的、貪婪吸附在酸奶包裝上的猩紅觸手，依舊在清晰而恐怖地搏動著！
他深吸一口氣，灼痛的左眼和手臂烙印深處的麻癢感交織在一起，指向同一個冰冷的事實。
他抬起右手，用儘力氣指向巷子口那家便利店，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那家店…冰櫃最底層…有蜂巢的酸奶！紅光…我左眼裡看到的紅光…像條觸手，纏著它！那是節點！第一個節點！”
麵包車內一片死寂。引擎的轟鳴、空調的嘶吼、金元寶啃咬尼龍帶的“咯吱”聲，還有周默粗重的喘息，混雜在一起。倒計時的數字在悶熱的空氣中，無聲地跳動著：
t011759。
猩紅的視野，如同打開的潘多拉魔盒，將隱藏的汙染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而狩獵，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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