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濃稠的墨汁,灌滿了這條廢棄的城市供熱管道。唯一的光源是陳正腕表上微弱的夜光指針,幽幽地指示著時間流逝。空氣裡彌漫著鐵鏽、陳年淤泥和一種揮之不去的、帶著甜腥的鐵鏽味——那是他自己的血。
陳正背靠著冰冷粗糙的水泥管壁,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左肩下方傳來的劇痛。一支造型怪異的碳纖維短箭,深深釘在那裡,尾羽在黑暗中微微顫動。傷口周圍麻木得厲害,幾乎沒有痛感,隻有一種冰涼的、不斷擴散的麻痹感沿著手臂蔓延。更要命的是,血一直在流,不是噴湧,而是持續不斷的、溫熱的涓涓細流,浸透了迷彩作訓服,在身下冰冷的金屬檢修平台上積了一小灘粘稠的暗紅。
“操…帶抗凝劑的…”陳正咬著牙,聲音嘶啞,在密閉的管道裡激起微弱的回音。他嘗試用右手壓住傷口上方止血,但效果微乎其微。手指很快被溫熱的血液浸濕,滑膩膩的。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像潮水,一波波衝擊著他的意識。他用力甩了甩頭,汗水混著塵土滑進眼角,刺痛。
追殺他的人沒走遠。他能聽到上方地麵傳來的、刻意壓低的腳步聲和模糊的通訊聲。對方顯然知道他中箭了,也知道箭上塗了東西。他們在等,等失血和毒素帶走他的反抗能力,或者等他忍不住暴露位置。
不能死在這。更不能被活捉。陳正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他必須活著出去,療養院的賬,還有扣在他頭上的屎盆子,都得算清楚!他掙紮著,用還能動的右手在戰術背心的口袋裡摸索。急救包…止血帶…紗布…膠布…還有一副冰冷、沉重的金屬手銬。
手銬。警用的標準製式,高強度不鏽鋼,表麵啞光處理,堅固可靠。陳正的目光死死盯在這副手銬上,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在失血和眩暈的間隙裡,如同電火花般炸開!
銥合金!
警隊內部培訓資料裡提過一嘴,為了應對極端暴力破壞,新一代製式手銬的關鍵連接部件和鎖芯,摻雜了微量的銥合金。這種稀有金屬極其堅硬、耐腐蝕,最關鍵的是——生物相容性極佳!在醫療器械領域,特彆是需要長期植入體內的導管、心臟支架中,銥合金塗層是抗凝血、減少排異反應的關鍵材料!
“媽的…拚了!”陳正低吼一聲,像是給自己打氣。他扯出急救包裡的止血帶,用牙咬著,配合右手,在左臂大臂根部死死紮緊!血流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了一些,但傷口深處的滲漏並未停止。他需要更直接的內部壓力阻斷,或者…引流?不,是輸血!自體血回輸!把流出來的血,想辦法弄回去!
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副冰冷的手銬上。導管…他需要一根臨時的、能抗凝血的導管!
時間緊迫,失血的眩暈感越來越強。陳正用沾滿血的手,顫抖著將手銬拆解開來。銬環、鏈條、鎖體…冰冷的金屬部件散落在沾血的檢修平台上。他的目標是鎖體內部那幾個最關鍵的、帶有轉動結構的細小圓柱形部件——銥合金含量最高的部分!
工具?他身上隻有一把多功能戰術折刀。他彈出最堅韌的鋸齒刃。
黑暗的管道裡,響起了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陳正背靠著管壁,用雙腳死死踩住一個圓柱形小部件,右手握著戰術折刀,用鋸齒刃最前端最細密的部分,像拉鋸一樣,一下,又一下,極其艱難地在那比小指還細的合金圓柱上磨削!汗水大顆大顆地從他額頭滾落,混著臉上的血汙,滴在冰冷的金屬上。每一次磨削都伴隨著劇痛下肌肉的抽搐,鋸齒刃在堅硬的銥合金上艱難啃噬,發出“嗤…嗤…”的刺耳銳響,在死寂的管道裡被放大,如同催命的倒計時。他不得不停下,側耳傾聽上方的動靜,確認那細微的摩擦聲沒有被發現。
磨幾下,停一下,聽一下。每一次停頓,都是對意誌的煎熬。失血帶來的寒冷開始從四肢末端蔓延上來。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冰水裡下沉。
“狗日的…報銷單…老子回去…得寫多厚…”他咬著牙,一邊機械地重複著磨削的動作,一邊從牙縫裡擠出斷斷續續的、帶著血腥味的咒罵,仿佛這樣能驅散那刺骨的寒意和無邊的黑暗。腦海裡不合時宜地閃過警隊裝備科老王那張古板的臉,要是讓他知道自己把一副好端端的手銬磨成了…導管?老王怕不是要當場心梗!
黑暗和失血嚴重乾擾了他的感知。好幾次鋸齒刃打滑,差點割到自己的手指。粗糙的磨削麵劃破了掌心的皮膚,但這點疼痛比起肩頭的傷和失血的眩暈,簡直微不足道。他全憑經驗和一種近乎野獸的本能在操作。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像一個世紀。腕表上的夜光指針似乎模糊不清。終於,圓柱體的一端,被他硬生生磨出了一個極其粗糙、帶著毛刺的斜麵開口!另一端也被他磨得稍微尖細了些,便於刺入。一根原始、醜陋、但理論上核心材料具備抗凝血潛力的“導管”雛形,在他沾滿血汙和金屬碎屑的手中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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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最後一步——消毒。沒有酒精,沒有火焰。陳正目光落在戰術折刀另一側附帶的鎂合金打火棒上。他扯下作訓服內襯相對乾淨的一角布料,纏繞在打火棒上,用儘最後的力氣,手指因為失血和寒冷而僵硬不聽使喚,哆哆嗦嗦地刮擦!
嚓!嚓嚓!
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迸濺,幾次都未能點燃布料。陳正急得眼冒金星,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穩下來,用儘全身力氣狠狠一刮!
嗤——!
一小簇橘黃色的火苗終於躥起!他立刻將“導管”粗糙的尖端湊近火焰。高溫灼烤著金屬,也灼烤著他的手指。空氣中彌漫開皮肉燒焦的糊味和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悶哼。他死死盯著那在火焰中微微發紅的金屬尖端,直到確認每一個可能接觸血液的表麵都經過了高溫的洗禮。
火苗熄滅,管道重歸黑暗。陳正癱軟下來,大口喘著粗氣,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握不住那根滾燙的、帶著焦糊味的“導管”。他摸索著找到急救包裡的橡膠軟管——原本是用於加壓止血帶的延長管,還有一個小小的手動負壓吸引球。
下一步,需要精準的穿刺。目標是他手臂上一條清晰可見的、因止血帶壓迫而鼓脹起來的靜脈。在黑暗、失血、劇痛和顫抖的情況下,將一根磨出來的、帶著毛刺的金屬管插進自己的血管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