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配電室的冰冷惡意如同跗骨之蛆，黏在周默三人的後頸上，直到他們狼狽地逃回“毛茸茸星球”，鎖死玻璃門，那股被無形之物窺視的寒意才稍稍退卻。金元寶縮在籠子最角落，抱著半顆瓜子瑟瑟發抖，黑豆眼裡的金光黯淡了不少。
“媽的…真邪門…”老k把那根粗糲的電磁脈衝鞭靠在牆角，像供著個隨時會炸的祖宗，自己則癱在陳小樂那張堆滿倉鼠糧包裝袋的破舊電腦椅上，灌了一大口涼茶壓驚。“那感覺…比城市之光的電梯棺材還瘮人，像…像有東西在‘掃描’我們骨頭縫。”
陳小樂忙著給金元寶的食盆裡加倍倒瓜子，試圖安撫這位“頭號功臣”，手還有點抖：“掃描？k爺，你是說…那紅光？”
“不是紅光本身，”周默靠在櫃台邊，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褲兜裡那個屏蔽袋包裹的“蜂盾”貼片，指尖冰涼。“是那玩意兒帶來的‘場’…冰冷，沒有情緒，純粹的信息采集。”他想起電梯裡城市之光猩紅ogo下的優雅死亡預告，那至少還帶著“人”的惡意。而剛才那一眼，更像是…機器在讀取標本標簽。母巢？
這個詞像塊冰，砸在三人心頭。城市之光是揮舞屠刀的狂信徒，母巢則是潛藏在數據深海、編織無形蛛網的幽靈。
“得查！”老k猛地坐直，渾濁的眼睛裡射出光，“那掃描的殘留頻率！樂子，你那破環境監測儀呢？剛才閃成那鬼樣，肯定記錄了點啥！”
陳小樂趕緊扒拉開一堆瓜子殼，找出那個巴掌大、屏幕邊緣都摔裂了的自製儀器。屏幕還在微微閃爍，殘留著亂碼般的波動。他手指笨拙地操作著，調取最後幾秒的異常數據流。“找到了！一個…一個很強的尖峰脈衝！頻率…1.8ghz！主頻點就在1.8ghz！強度…靠，爆表了！”他把屏幕轉向周默和老k，一條尖銳到幾乎刺破屏幕頂端的脈衝線，死死釘在1.8ghz的刻度上。
“1.8ghz…”老k摸著下巴上紮手的胡茬，眯起眼，“這頻段…有點熟。醫療設備？我記得…好像有些短距離無線監護設備喜歡用這塊地方，乾擾少…對！嬰兒監護儀！那種貼在新生兒身上的小玩意兒，父母能在手機上看的！”
嬰兒監護儀？周默眉頭擰緊。母巢的掃描信號，偽裝成最無害、最充滿希望的嬰兒監護信號？這比城市之光的電梯棺材更讓人心底發寒。它的觸手，已經伸向毫無反抗能力的生命之初？
“查！哪家醫院在用這種頻段的？”周默聲音低沉。
“市婦幼！”陳小樂幾乎立刻接口，臉色有點發白，“我…我表姐上周剛在那兒生了寶寶，還給我炫耀過，說手機上能看得清清楚楚寶寶睡覺流口水…用的就是‘安心寶’最新款無線監護儀！”
氣氛瞬間凝重。金元寶似乎感受到壓抑，也不嗑瓜子了，小鼻子對著空氣使勁嗅，喉嚨裡發出不安的“咕嚕”聲。
“走一趟。”周默抓起外套。這感覺如芒在背，必須確認。
市婦幼保健院的新生兒科，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奶粉和嬰兒特有奶香混合的複雜氣味。走廊裡人不多，偶爾有護士推著小車安靜地走過，保溫箱裡的小生命像粉嫩的雛鳥。一切都顯得安寧而充滿希望。
周默和老k偽裝成探望親戚的家屬，陳小樂則緊張地抱著金元寶的便攜籠聲稱是給表姐孩子帶的“幸運寵物”，被護士瞪了好幾眼才勉強默許）。金元寶一進這層樓就異常焦躁，在籠子裡轉圈，小爪子扒拉著鐵絲網，黑豆眼死死盯著走廊深處監護病房的方向，喉嚨裡發出急促的“吱吱”聲，連最愛的瓜子都吸引不了它。
“元寶，安靜點！”陳小樂低聲嗬斥，手指塞進籠子縫隙想安撫它。金元寶卻一口咬住他的指尖沒用力），小腦袋拚命往一個方向拱，金色的皮毛都炸了起來。
順著金元寶拱的方向望去，是走廊儘頭那扇緊閉的重症監護病房門。門上亮著“非請勿入”的紅燈。
“它…它感覺到什麼了？”陳小樂聲音發顫，指尖被金元寶冰涼的小鼻子蹭著。
“目標明確。”老k壓低聲音，從他那件油膩工裝外套的內袋裡，摸出一個煙盒大小的黑色儀器，表麵隻有一個極其微弱的綠色指示燈。這是他自製的超窄帶頻譜嗅探器，專門針對特定頻段。“調到1.8ghz了…走，靠近點。”
三人裝作隨意走動，慢慢蹭到重症監護病房附近。走廊長椅上一個穿著皺巴巴西裝、頭發淩亂、眼袋濃重的年輕男人吸引了周默的注意。他死死盯著自己亮著屏的手機，屏幕上是分割成四個小窗口的嬰兒監護畫麵，其中一個窗口對著保溫箱裡一個格外瘦小的嬰兒，身上貼著電極片，胸口微弱起伏。男人眼神疲憊，卻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手指無意識地在屏幕上滑動、放大，仿佛要把每一個像素都刻進腦子裡。
老k手裡的嗅探器，在靠近這個男人三米範圍內時，那微弱的綠燈陡然變成了刺目的紅光！無聲，卻充滿警告！同時，儀器側麵的微型表頭指針猛地打到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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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兒！信號源在裡麵！強得離譜！”老k用氣聲說道，迅速把儀器藏回懷裡。
周默的目光掃過那個看手機的男人，又看向緊閉的監護室大門。就在這時，監護室的門開了，一個護士走出來，對那男人說了句：“秦先生，寶寶體征暫時穩定，您彆太擔心，先去休息一下吧。”
秦先生？周默心裡一動。這姓氏…有點巧。
秦先生暫且這麼稱呼他）胡亂點點頭，視線卻沒離開手機屏幕，隻是往旁邊挪了挪，讓護士過去。就在他抬眼的瞬間，周默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絕非父親擔憂的銳利光芒。那不是悲傷或焦慮，更像是在…檢查儀表讀數？
周默不動聲色地靠近一點，假裝看牆上的宣傳畫，眼角餘光瞥向秦先生的手機屏幕。屏幕上，那個瘦小嬰兒的監護畫麵占據了大部分。嬰兒閉著眼，似乎在熟睡。然而，在嬰兒胸口上方，靠近監護儀探頭的空氣中，極其微弱、幾乎與環境光融為一體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暗紅色光暈，如同呼吸般極其緩慢地脈動著。那紅色，與電梯廣告屏上城市之光的猩紅ogo不同，更深沉，更內斂，更…粘稠。像是凝固的血。
更讓周默後背發涼的是，那嬰兒極其微弱的呼吸起伏曲線，在手機屏幕顯示的波形圖上，每一次波峰的位置，都極其“巧合”地與那暗紅光暈的脈動峰值完美重合！仿佛那無形的紅光，正在同步牽引著這幼小生命的律動！
“媽的…”老k顯然也看到了，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就在這時，秦先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頭，警惕的目光像探針一樣掃向周默和老k！那眼神，冰冷，審視，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疏離感，與他剛才“新手爸爸”的疲憊形象判若兩人！
周默心頭警鈴大作！他立刻自然地轉身，拍了拍老k的肩膀，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二叔，你看那邊宣傳欄，說產後抑鬱得多注意，回頭得提醒表姐。”同時，他藏在身側的手，對著緊張得快把金元寶籠子捏變形的陳小樂，做了個極其隱蔽的“撤”的手勢。
老k反應極快，配合地咳嗽兩聲，嘟囔著“現在的年輕人啊…”，跟著周默轉身就走。陳小樂如蒙大赦，抱著還在“吱吱”示警的金元寶，低頭快步跟上。
三人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新生兒科那充滿奶香卻暗藏詭譎的走廊。直到混入樓下門診大廳熙攘的人群，那股被毒蛇盯上的寒意才稍微消散。
“是他！那個姓秦的！絕對有問題！”陳小樂喘著氣，金元寶也安靜下來，縮在籠子裡啃瓜子壓驚。
“秦瞳。”周默吐出兩個字，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蜂巢的商業間諜，上次在蜂巢服務器機房外圍有過短暫交鋒，像條滑不留手的泥鰍。他怎麼會在這裡？偽裝成新生兒父親？母巢的觸手，蜂巢的間諜，同時出現在同一個脆弱的新生命身邊？
老k掏出那個還在微微發燙的頻譜嗅探器，紅光已經褪去，但表頭指針仍停留在高位。“1.8ghz…信號源就在那間重症監護室，錯不了。那紅光…是載體。它在‘讀’那個孩子，還是在…‘寫’？”他想起剛才看到的，嬰兒呼吸曲線與紅光脈動那詭異的同步。
周默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掏出來，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內容隻有冷冰冰的一句話：
＞“微笑曲線很穩定。彆碰，會哭。”
短信下方，附著一張分辨率極低的圖片附件。周默點開。
圖片似乎是某個監控畫麵的截圖，極其模糊，隻能勉強辨認出是市婦幼新生兒重症監護室的一角。畫麵中央，正是那個瘦小的嬰兒所在的保溫箱。而在保溫箱上方，那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暗紅光暈，在低分辨率的圖像裡，被放大扭曲成一片猙獰的、不斷蠕動的猩紅霧狀物。在這片令人作嘔的猩紅中心，由更深的血色勾勒出一個極其怪異、極其僵硬的上翹的嘴角輪廓。
一個凝固在數據與生命交界處的、非人的、充滿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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