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工廠的倉庫裡彌漫著灰塵、機油和廉價消毒水混合的怪異氣味。應急燈慘白的光線勉強照亮角落，幾張從垃圾堆裡撿來的破舊沙發圍成一個臨時避難所。老k那條傷腿被重新固定，架在墊高的紙箱上，腫得像發麵饅頭，疼得他時不時抽口冷氣，罵罵咧咧地數落著陳小樂綁繃帶的手藝。秦瞳左臂吊在胸前，臉色蒼白地靠在臟兮兮的沙發背上閉目養神，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隱忍的痛楚。
陳小樂抱著金元寶，小家夥蔫蔫地蜷縮在他懷裡，金色的皮毛沾著灰，偶爾才發出一點微弱的“哼哼”聲。公園裡那場聲波風暴和神經毒素的恐怖氣息似乎透支了它全部的預警能量，此刻隻剩下劫後餘生的虛弱。周默坐在一個倒扣的塑料桶上，右眼敷著老k臨時用冰鎮礦泉水瓶改造的“冷敷貼”，刺骨的寒意勉強壓製著眼球深處那頑固的灼痛和視野邊緣飛舞的噪點。手機屏幕上，林柚發來的綠洲療養院“生命搖籃中心”的坐標和秦牧之的信號匹配數據，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神經上。
“媽的…綠洲地下…龍潭虎穴…”老k啐了一口，渾濁的眼睛盯著倉庫布滿蛛網的天花板，“姓秦的老狐狸…肯定知道我們盯上他了！療養院現在…怕是張開嘴等著我們往裡鑽呢！”
“療養院安保等級很高，硬闖是找死。”秦瞳睜開眼，聲音虛弱但清晰，“地下b3…‘生命搖籃’…我隻在蜂巢絕密檔案裡見過名字…據說是‘母巢’早期生物神經接口試驗場…後來改成了綠洲的‘高端療養區’…專門處理‘特殊客戶’…”他頓了頓，沒明說那些“特殊客戶”可能就是失蹤的投訴者。
“得想辦法進去…摸清裡麵的布局…找到證據！”周默的聲音低沉，手指無意識地敲著冰涼的塑料桶壁，“秦牧之是關鍵…他肯定常駐那裡。”
“進去？說得輕巧！”老k沒好氣地哼哼，“那地方比蜂巢總部還像鐵桶！人臉識彆、虹膜、體溫、步態分析…連放個屁的動靜不對都能觸發警報！除非你能變成一隻耗子…”他說著，目光掃過陳小樂懷裡的金元寶，小家夥似乎感應到目光，虛弱地“吱”了一聲，把腦袋往陳小樂懷裡埋得更深了。
就在這時，秦瞳那隻沒受傷的手摸向口袋，掏出了屏幕碎裂、但基本功能還在的備用手機。“先解決溫飽問題…再想辦法。”他聲音疲憊，手指在屏幕上劃拉著，“這鬼地方…不知道外賣送不送得到…”他點開一個常用的外賣app，選了一家評價還行的粥鋪，快速下單了幾份皮蛋瘦肉粥和包子。“用加密虛擬卡付了…地址就填工廠大門…應該安全。”
“外賣？秦瞳哥！這…這太危險了吧？”陳小樂立刻緊張起來，“蜂巢…綠洲…他們會不會在食物裡下毒？或者在送餐員身上裝追蹤器？”
“下毒不至於，太低級，容易暴露。”秦瞳搖搖頭，手指點下支付按鈕，“追蹤器…有可能。但總比我們冒險出去找吃的強。老k需要熱食，你也需要壓壓驚。”他看了一眼懷裡蔫蔫的金元寶，“給小家夥也叫份不加鹽的白粥。”
等待外賣的時間格外漫長。倉庫裡隻剩下老k偶爾的抽氣聲和遠處城市尚未平複的、模糊的警笛聲。周默右眼的冰冷感在慢慢消退，灼痛感重新抬頭。他閉著眼，強迫自己休息，但林柚發來的坐標和秦牧之那張儒雅帶笑的臉，如同跗骨之蛆，在腦海裡盤旋。
大約四十分鐘後。
“叮咚！您有新的外賣訂單，請及時處理！”秦瞳的手機突然響起app的提示音，在寂靜的倉庫裡格外清晰。
“到了！”秦瞳掙紮著想站起來。
“我去拿！”陳小樂立刻把金元寶小心地放在老k旁邊的軟布上，自告奮勇，“秦瞳哥你彆動！我跑得快！”他像隻受驚但敏捷的兔子，飛快地竄出倉庫側門，奔向工廠鏽跡斑斑的大門。
不一會兒，陳小樂拎著兩個印著粥鋪ogo的大塑料袋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臉上帶著一絲輕鬆。“拿到了！門口沒人！就掛在門把手上！”他把袋子放在充當桌子的舊木箱上，食物的香氣暫時驅散了倉庫裡的沉悶。
“嘿！可算有口熱乎的了！”老k吸了吸鼻子，肚子配合地咕嚕叫了一聲。
陳小樂先拿出那份單獨包裝的白粥，小心地打開蓋子，吹了吹，放到金元寶麵前。小家夥嗅了嗅，似乎恢複了一點精神，小口小口地舔舐起來。陳小樂這才鬆了口氣，開始給大家分粥和包子。
周默拿起自己那份皮蛋瘦肉粥，塑料碗還帶著溫熱。他撕開一次性塑料勺的包裝，剛準備開動——
“吱——！！！”
一聲短促、尖銳到刺耳的尖叫猛地從金元寶口中爆發！它像被無形的針狠狠紮了一下，剛剛還在舔粥的小身體猛地向後彈開！小小的爪子打翻了粥碗，粘稠的白粥潑灑了一地！它渾身的金色絨毛再次根根炸起！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烏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周默手中的那碗皮蛋瘦肉粥！眼神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純粹的恐懼！它甚至顧不上地上的粥，小小的爪子拚命指向那個粥碗，喉嚨裡發出急促的、如同哭泣般的“咕嚕咕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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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寶？！”陳小樂大驚失色！
周默的動作瞬間僵住！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他猛地看向自己手中的粥碗！普普通通的塑料碗，蓋著透明的塑料蓋子，裡麵是冒著熱氣的皮蛋瘦肉粥，看起來毫無異樣！
“粥有問題？！”秦瞳臉色劇變，掙紮著想坐直。
“彆動！”周默低喝一聲！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悸，沒有立刻扔掉粥碗，而是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木箱上。他右眼的灼痛感在元寶尖叫的同時，毫無征兆地飆升！視野邊緣的血色噪點瘋狂閃爍，連成一片！一種極其微弱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冰冷針刺感，正從那個粥碗的方向隱隱傳來！
“小樂！把你的‘生物雷達’抱遠點！捂住它眼睛！”周默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陳小樂立刻照做，把還在尖叫顫抖的金元寶緊緊抱在懷裡，用手捂住它的小腦袋。
周默深吸一口氣，從工具堆裡翻出一副老k用過的、沾滿油汙的加厚工業橡膠手套戴上。他像拆解炸彈般，小心翼翼地揭開那個透明塑料碗蓋。
熱氣和食物的香氣撲麵而來。粥麵平靜，皮蛋和瘦肉絲清晰可見。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極其緩慢、極其謹慎地撥開表層的粥…
沒有毒藥。沒有異物。
就在他手指即將觸碰到碗底時！
他右眼的刺痛感猛地達到頂點！視野瞬間被一片粘稠的血紅覆蓋！那冰冷的針刺感變得無比清晰！
“在碗底！”周默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猛地將粥碗整個翻轉過來，粘稠的粥“啪嗒”一聲全扣在了木箱上！
空了的塑料碗內部暴露在燈光下！
碗底內側，靠近邊緣的某個不起眼的注塑接縫處，赫然粘附著一小片薄如蟬翼、指甲蓋大小的透明薄膜！薄膜上，極其精密地蝕刻著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微型電路！此刻，這片薄膜的中心，一個針尖大小的微型ed，正散發著極其微弱、卻無比刺眼的深紅色光點！那紅光穿透塑料碗壁，在慘白的應急燈光下，如同凝固的血液！
“紅光追蹤器！”秦瞳倒吸一口涼氣，“納米級蝕刻電路…被動信號增強…這他媽是蜂巢實驗室裡剛流出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外賣碗底？！”
“是母巢！它篡改了訂單！在包裝環節加料！”周默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蜂巢的手環網絡雖然被老k癱瘓了，但母巢的觸手早已滲透到更基礎的層麵！它竟然能無聲無息地篡改外賣平台的數據流，在目標餐食的包裝上植入追蹤器！這種精準而隱蔽的投放，比任何殺手都恐怖！
“毀了它！”老k低吼，“快！”
周默抓起那個還在散發微弱紅光的塑料碗，就想往地上砸！
“彆砸！”秦瞳急聲阻止，“被動增強型！物理破壞可能觸發最後的位置信號爆發！給我！”
周默立刻將碗遞過去。秦瞳用沒受傷的右手接過碗，手指顫抖著，卻異常精準地捏住那片薄膜的邊緣，猛地將其從塑料碗底撕了下來！薄膜離開碗體，那微弱的紅光瞬間熄滅。
但秦瞳的臉色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加凝重！他捏著那片薄如蟬翼的追蹤器，眼神銳利如刀。“剝離了…但內部微型電容可能還有殘存電量…它在休眠…一旦靠近特定頻率的掃描設備…比如綠洲療養院的大門安檢…或者蜂巢的巡邏車…它就會像燈塔一樣亮起來！”他看向周默，一字一頓，“…我們被標記了。這東西…就是秦牧之送來的‘邀請函’。”
倉庫裡死一般的寂靜。食物的香氣混合著塑料和灰塵的味道，此刻聞起來卻帶著死亡的甜膩。金元寶在陳小樂懷裡發出壓抑的嗚咽。老k盯著那片小小的透明薄膜，如同盯著一條毒蛇。
周默右眼的血紅緩緩褪去，留下的是冰冷的憤怒和一絲無力。母巢的反擊，如同附骨之疽，無孔不入，甚至滲透到了最日常的外賣訂單裡。它不再滿足於破壞，而是用這種方式，優雅而冷酷地宣告：你們的藏身之處，我了如指掌。綠洲的大門，為你們敞開。
他掏出手機，屏幕碎裂的玻璃硌著指尖。林柚的頭像在加密通訊列表裡灰暗著，顯然還在重傷昏迷中。他點開那個代表著綠洲療養院“生命搖籃中心”的坐標，地圖上那個閃爍的光點，此刻如同惡魔的眼睛。
“療養院…”周默的聲音在寂靜的倉庫裡響起，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冰冷，“…我們去‘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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