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巢科技客服中心那間逼仄的臨時禁閉室，空氣裡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嗆人。林柚靠牆坐著，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金屬椅麵上劃動。牆上掛鐘的秒針每走一格，都像是在她緊繃的神經上敲一下。停職調查？審計？她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虛假的寧靜。秦瞳暴露，蜂巢絕不會留她這個“內患”太久。門外走廊傳來的每一次腳步聲，都讓她條件反射般繃緊身體。
隔壁禁閉室隱約傳來壓抑的抽泣聲，還有一個男人憤怒的拍門叫喊：“放我出去！我什麼都沒做！你們這是非法拘禁！”聲音很快被粗暴的嗬斥打斷，隻剩下含糊不清的嗚咽。林柚眼神更冷。蜂巢的“內部調查”，從來不在乎程序正義。
突然，門鎖“哢噠”一聲輕響。一個穿著安保製服、麵無表情的男人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部蜂巢內部製式的平板電腦。“林柚，”聲音平板無波，“配合調查，登錄你的客服後台，我們需要審計你近三個月的所有操作日誌，特彆是涉及權限調用和外部接口交互的部分。”
來了。林柚心中冷笑。所謂的“審計”，不過是釣魚。後台權限雖然被凍結，但登錄本身，就是一個信號燈塔。一旦她登錄，蜂巢的網安獵犬就能瞬間鎖定她的物理位置，精確到這張椅子的坐標。接下來，大概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畏罪自殺”或“意外觸電”了。
平板被遞到她麵前，屏幕亮著，是蜂巢客服係統的強製登錄界麵。林柚的目光掃過屏幕，又看向安保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反抗？徒勞。呼救？更蠢。
“好。”她平靜地吐出這個字，伸出手指，在平板屏幕上輸入了自己的工號——kfy0731。安保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是獵人看到獵物踏入陷阱的篤定。
登錄進度條緩慢移動，如同死刑犯走向刑場。就在進度條即將跑滿，係統後台即將被強製激活的瞬間——
林柚的指尖，如同鋼琴師敲下最後一個重音，精準、迅猛地落在了屏幕上一個極其不起眼的位置：客服熱線等待音樂設置選項！
這不是常規操作路徑！這是一個隱藏在用戶界麵最底層、幾乎被所有人遺忘的角落！蜂巢客服為了緩解客戶等待時的焦躁，允許客服代表在特定權限下，為長時間等待的客戶播放一段舒緩的背景音樂。音樂庫裡的曲子乏善可陳，但林柚的目標，根本不是音樂本身！
就在她點開“等待音樂設置”的刹那，一個隱藏極深的後台調試接口，如同沉船被打撈出水，瞬間彈了出來！這個接口，是她三年前處理一次極端複雜的跨國客戶投訴時，為了繞過係統層層限製，在一位早已離職的、同樣對係統深惡痛絕的老工程師“遺贈”下發現的“小門”！接口簡陋，卻擁有直接注入底層指令流的可怕權限，且完全繞過了常規權限監控！
安保顯然沒預料到這個操作，愣了一下。就在這電光火石的間隙，林柚的手指在平板上化作了幻影！她不是去選音樂！而是利用這個接口，將一段早已準備好的、偽裝成音樂數據包的微型爬蟲程序，如同最致命的病毒，強行注入了客服係統後台的數據流管道！
“你在乾什麼？！”安保反應過來，厲聲嗬斥，伸手就要搶奪平板！
“設置點‘舒緩’的音樂，配合調查啊。”林柚頭也不抬，聲音平靜得可怕。就在安保的手即將碰到平板的瞬間，她按下了最後的“保存並應用”指令！
嗡！
平板屏幕猛地一暗，隨即恢複正常。進度條恰好跑滿，客服後台界麵正常展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安保狐疑地奪過平板，快速翻看。後台操作日誌乾乾淨淨，隻有一條正常的“登錄記錄”和一條無關緊要的“等待音樂設置更新”。他皺緊眉頭，對著耳麥低聲彙報：“目標已登錄後台，操作正常。未發現異常指令。位置已鎖定。”
林柚垂下眼簾，掩蓋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寒光。爬蟲，已經放出去了。它像一粒微塵，附著在客服係統龐大的數據洪流中，目標隻有一個——反向追蹤所有試圖鎖定她位置的信號源頭！她要讓追蹤者自己暴露在聚光燈下！
市政大樓，市長熱線中心。
雖然昨晚那場《野狼dis》的風暴已經平息，但空氣裡依舊彌漫著一股劫後餘生的低氣壓和揮之不去的尷尬。接線員們個個眼帶血絲，強打精神處理著雪片般湧來的新投訴——其中不少是關於昨晚熱線“突然提供免費dj服務”的。
王秘書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腳步虛浮地穿過忙碌的大廳，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他感覺自己像是被那魔性的“畫龍畫彩虹”洗腦了，腦子裡循環播放了一整夜。剛推開辦公室的門，桌上的熱線專線電話就催命似的響了起來。
王秘書深吸一口氣，帶著上刑場般的悲壯抓起聽筒：“您好，市長熱線，請問……”
聽筒裡傳來的，不是市民的投訴，而是昨晚那個讓他差點心肌梗塞的、帶著強烈電子混響的魔性旋律，音量不大，卻無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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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的花~我想要帶你回家~”
王秘書手一抖，聽筒差點脫手！又來了？！他條件反射地就要去按緊急切斷按鈕！
“王秘書！彆掛！彆掛！聽我說！”電話那頭，一個急促又帶著點滑稽哭腔的男聲壓過了背景音樂，是市政熱線技術部的負責人老趙，“不是攻擊！是…是蜂巢科技那邊！他們客服係統抽風了！他們自己的熱線等待音樂串線串到我們這兒來了！”
“什麼？！”王秘書以為自己幻聽了。
“是真的！”老趙的聲音帶著崩潰，“他們那邊不知道哪個天才客服，把係統等待音樂改成了…改成了…《野狼dis》廣場舞版！結果他們係統後台不知道抽了什麼風，這音樂信號…它…它順著昨晚被暴力入侵的漏洞，倒灌進咱們熱線了！現在隻要打蜂巢客服熱線排隊等待的市民，聽的音樂全他媽跑到咱們總機喇叭裡來了！”
仿佛為了印證老趙的話，熱線中心的公共廣播喇叭裡，再次頑強地、帶著點電流雜音地飄出了那句：
“在那深夜酒吧~哪管它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