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瞳那條指向“245房間”和“罐子”的信息，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頭，在周默心裡激起冰冷的漣漪。是陷阱？還是這個雙麵間諜在扭曲的忠誠中撕開的一道縫隙？顯微鏡下，從機器狗關節裡刮取的那點幽藍熒光，如同活物般在載玻片上緩緩蠕動，無聲地昭示著療養院地下流淌的汙穢源頭。245房間，那扇門後，藏著製造這種藍液的“罐子”，也藏著療養院最深的秘密。
“硬闖特護區是找死，陶瓷手環、機器狗、還有那套‘活體防火牆’…層層鐵幕。”陳正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焦躁，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發出沉悶的嗒嗒聲。陳正調查療養院失蹤案反被指控受賄的陰雲始終未散，行動束手束腳。
“正麵不行，就走下麵。”周默的目光投向窗外，街角一個不起眼的市政公共廁所。白牆藍頂，門口掛著“設施維護，暫停使用”的牌子。“療養院的排汙係統再獨立，也得彙入城市主管網。那裡，是他們的盲區。”
“下麵？下水道？”陳小樂的臉瞬間皺成了苦瓜，“默哥…那裡頭…味兒太衝了！元寶去都得熏暈！”
“味兒衝，才沒人注意。”老k沙啞的聲音響起，他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工程師特有的、麵對挑戰時的精光，“市政管網圖我搞到了，療養院特護區的排汙支線，在‘東風路公園北’交彙點下方12米處接入主管道。距離最近的人孔井…就在那個公廁後麵！”他攤開一張皺巴巴的、標注著各種手寫符號和紅圈的圖紙。
“鑽下去？12米厚的地層加混凝土管壁？拿手刨啊？”陳小樂覺得這計劃比讓金元寶去咬機器狗還不靠譜。
“用手？”老k嗤笑一聲，拍了拍腳邊一個沾滿油汙和不明汙漬的金屬箱子，“用它！”箱子上印著褪色的字：“威猛先生管道重炮手”，赫然是一台大功率商用管道疏通機！
“這玩意兒？”陳小樂瞪大了眼睛。
“心臟是好的！大扭矩液壓馬達！”老k像撫摸情人一樣撫摸著疏通機冰冷的金屬外殼，“就是鑽頭軟了點，對付鋼筋水泥不夠看。給它換個‘牙口’！”他打開箱子，拿出一根手臂粗細、頂端焊接著螺旋合金刀片的沉重鑽杆，刀片在燈光下閃著寒芒，“特種合金鋼，老子用微波爐變壓器改的淬火爐自己淬的火！削水泥跟切豆腐似的！再給它套個殼…”他又拖出一堆用廢舊消防水帶和防水帆布縫合拚接的、勉強能看出筒狀的玩意兒，“…防噴濺，還能裝點‘小零碎’。”
這台融合了“威猛先生”動力核心、合金鑽頭、自製防護外殼的怪物，被老k正式命名為——“屎殼郎號”。
行動在午夜展開。廢棄的公廁成了臨時指揮部，空氣中殘留的消毒水味混合著下水道隱隱飄上來的、難以形容的複雜氣息。林柚縮在角落，她的戰場在虛擬世界。麵前三台筆記本屏幕閃爍，她正十指翻飛地入侵市政公廁的免費ifi係統。
“公廁ifi就是個擺設，信號弱得像快斷氣的蚊子…”林柚一邊抱怨，一邊暴力破解後台，“密碼居然是‘’！市政這幫人…行了，權限拿到！信號中繼器啟動！”她將一個巴掌大小、貼著“5g信號增強”標簽的黑色盒子連上公廁的網絡接口。盒子上的指示燈亮起，一股經過放大的ifi信號，如同無形的探針，穿透公廁的地磚和土層，頑強地向地下深處延伸。…勉強能用！屎殼郎，準備接網！”林柚對著麥克風說。
公廁後麵狹窄的設備間裡，“屎殼郎號”已經準備就緒。老k穿著連體防水膠皮褲，戴著防毒麵具鏡片上全是哈氣），像即將潛入深淵的船長，最後檢查著“屎殼郎”的液壓管線和控製手柄。鑽頭前端加裝了一個微型高清攝像頭和幾個環境傳感器。陳正協助他將沉重的“屎殼郎”用滑輪組緩緩吊入敞開的、散發著濃烈異味的人孔井中。
“屎殼郎呼叫鳥巢！已入井！環境數據：甲烷濃度0.8，硫化氫微量，氧氣18…還能喘氣！”老k的聲音透過防毒麵具和耳機傳來，帶著嗡嗡的回響。控製手柄上的小屏幕亮起，顯示出井下昏暗、潮濕、布滿粘稠汙垢的管壁畫麵。
“鳥巢收到！路線加載！目標：公園北支線交彙點！前進！”周默盯著另一塊屏幕上的管網圖和林柚傳回的實時信號強度指示。
嗡——！！！
井下傳來沉悶而強勁的液壓馬達轟鳴！“屎殼郎”頂端的合金螺旋鑽頭開始緩緩旋轉，隨即轉速飆升！鋒利的合金刀片如同熱刀切黃油，輕鬆啃進混凝土管壁！破碎的水泥碎塊和沉積的汙垢被高速旋轉的鑽頭絞碎、推開，沿著自製的防護外殼向後噴射！老k穩穩操控著手柄，“屎殼郎”在厚重的土層和混凝土中，堅定地向著預設坐標掘進。
屏幕上的深度指示器不斷跳動：5米…8米…10米…信號強度在波動，但始終在線。林柚緊盯著信號流，確保“屎殼郎”的傳感器數據和攝像頭畫麵能穩定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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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公廁兩條街外，一輛停靠在陰影裡的黑色轎車內。秦瞳坐在後座，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反射著麵前平板電腦的冷光。屏幕上，正是綠洲療養院安保部剛剛提交的異常報告：
＞“外圍公廁區域檢測到異常強ifi信號波動，信號源疑似市政維護設備。同時記錄到輕微地質震動震級＜1），震源深度約1015米，位置與公廁下方管網區域重合。分析：疑似市政部門夜間進行緊急管道疏通或沼氣池壓力釋放作業…”
秦瞳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鏡片後的目光平靜無波。他點開內部通訊軟件，接通了一個加密頻道，聲音沉穩清晰，帶著公事公辦的彙報腔調：
“蜂巢指揮部，秦瞳報告。目標據點毛茸茸星球）關聯人員，目前正於東風路公廁區域進行…疑似地下沼氣新能源勘探或疏通作業。檢測到高強度ifi信號中繼及淺層地質擾動。動機不明，但技術路線低端，威脅等級評估：低v.1）。建議：保持觀察，暫不介入，避免暴露我方對市政基建的監控等級。完畢。”
彙報完畢，秦瞳關閉通訊，目光重新落回平板上那份安保報告。他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弧度極淺，轉瞬即逝。隨即，他切換屏幕，調出“屎殼郎”攝像頭傳回的、經過層層加密和跳轉才抵達他這裡的實時畫麵——昏暗的鑽探視野，破碎的土層，以及前方越來越近的、療養院特護區排汙支線的特有標識…
“屎殼郎號”的鑽頭發出持續而穩定的轟鳴，在厚重的地層中開辟出一條狹窄的通道。屏幕上，深度顯示：11.8米。距離預設的交彙點坐標，僅剩最後半米！
“準備接入支線！傳感器注意檢測異常！”周默的聲音帶著一絲緊繃。
老k操控手柄，“屎殼郎”的速度略微放緩，鑽頭從狂暴的掘進模式切換到更精細的切割模式，小心翼翼地剝離最後幾十公分的土層和加固層。
突然！
鑽頭前方的畫麵猛地一變！不再是致密的土壤和混凝土，而是一片…光滑、略帶弧度的、泛著冷白色澤的材質！像是某種高強度聚合物或玻璃鋼！
“罐壁？！”陳正低呼一聲。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屎殼郎”的鑽頭已經接觸到了那片光滑的壁麵！
哢嚓——！嘣！！！
一聲遠比鑽透混凝土更清脆、更響亮的破裂聲猛地從鑽頭處傳來！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材料碎裂聲！屏幕上的畫麵劇烈晃動、旋轉！緊接著，一股粘稠的、散發著強烈藍色熒光的液體，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從鑽頭破開的缺口處洶湧噴出！瞬間糊滿了整個攝像頭視野！屏幕上一片妖異的幽藍！
“不好！罐子破了！”老吳在井下大吼，即使隔著防毒麵具和耳機，也能聽出他的驚駭！
洶湧的藍液衝擊著“屎殼郎”的自製防護外殼！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部分藍液順著鑽杆的縫隙倒灌進來，噴濺到了老k的防水膠皮褲和手套上！
地麵上，周默看著瞬間被藍光淹沒的屏幕，心頭警鈴大作！“老k！立刻撤退！陳正！準備拉人！”
“液壓管…被藍水糊住了！操！動力輸出不穩！”井下傳來老k氣急敗壞的吼聲和液壓係統尖銳的過載警報！
混亂中，一股粘稠的、散發著熒光的藍色液體，竟然順著鋼索和滑輪組的縫隙，從人孔井下噴濺了上來！幾滴冰冷的藍液，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周默探身查看井口的鞋麵上！
“嗤…”
一陣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蝕聲響起！周默的鞋麵合成纖維材質）瞬間被蝕穿！那藍液如同活物般，迅速滲透進去！
周默猛地縮回腳，低頭看去。鞋麵被蝕穿的地方，露出了裡麵的襪子和…襪子下麵，腳背皮膚上，赫然顯現出幾道極其細微、卻清晰異常的、由皮下組織異常變化構成的銀色電路狀紋路！那紋路在幽藍粘液的映襯下，閃爍著非自然的金屬光澤！
仿佛他皮膚之下，埋藏著某種…精密的電子元件？！
“默哥！你的腳！”陳小樂驚恐地指著周默的鞋。
周默猛地抬頭，看向那依舊在噴湧著妖異藍光的人孔井口，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這藍液，不僅能腐蝕物質…還能激活或者暴露出…人體內隱藏的東西？！他腳上的電路紋路是什麼？是蜂巢手環貼的殘留？還是…更早之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饋贈”？
井下，老k在陳正的拚死拉拽下，帶著一身粘稠的藍液和半癱瘓的“屎殼郎”，艱難地被拖了上來。他防毒麵具的鏡片上糊滿了藍光，狼狽不堪。
行動徹底失敗，還暴露了難以想象的恐怖。周默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又是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加密信息：
＞“藍水是鑰匙，也是鏡子。歡迎看到真實的自己。245房間的‘母巢之種’，等你。”
秦瞳！他果然知道！這究竟是嘲諷，還是邀請？
周默盯著自己鞋麵上那個被腐蝕的破洞，以及破洞下皮膚上若隱若現的銀色電路紋路。療養院地下的秘密如同這粘稠的藍液，正帶著徹骨的寒意和詭異的誘惑，將他一點點拖向深淵。那扇編號245的門後，等待他的，是毀滅，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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