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星球”寵物店裡,空氣被一股暖烘烘的、混合著甜膩香波、濕漉漉皮毛和強力熱風的複雜氣味填滿,悶得人有些透不過氣。角落那台巨大的工業級寵物烘乾箱,像一頭不知疲倦的鋼鐵巨獸,持續發出低沉而強勁的轟鳴。這無處不在的聲浪不僅震得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寵物罐頭和毛絨玩具微微顫抖,更如同一堵厚實的噪音牆,完美地掩蓋了工作區深處傳來的另一種聲音——高轉速微型電鋸切割特種合金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尖銳“滋滋”聲,以及點焊槍瞬間熔接金屬時細微卻穿透力極強的“劈啪”爆響。
老k撅著屁股,整個人幾乎趴在工作區油膩膩的地板上。烘乾箱的熱風把他那本就亂糟糟的花白頭發吹得更像一蓬枯草。焊工放大鏡沉重地架在他塌陷的鼻梁上,厚如啤酒瓶底的鏡片後,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卻閃爍著手術刀般的專注銳光。他那雙沾滿黑色機油和鬆香焊錫、指關節粗大變形的手,此刻卻穩如磐石,正操縱著一把改裝得麵目全非的筆式電烙鐵,小心翼翼地在一個被暴力拆解的、造型粗獷凶悍的電子防暴犬項圈內部作業。項圈原本厚重的黑色工程塑料外殼像被剝開的甲蟲硬殼,散落一旁,暴露出裡麵精密排布、閃爍著冷光的電路板、纏繞緊密的銅線圈,以及幾塊嵌在矽膠座裡的微型傳感器。
“媽的,藏得夠深!”老k嘟囔著,鑷子尖如同最靈巧的探針,在迷宮般的電路間遊走,最終精準地挑起一塊僅有小拇指指甲蓋大小、被銀色金屬屏蔽罩嚴密包裹的方形芯片模塊。屏蔽罩上蝕刻著蜂巢特有的六邊形暗紋。“療養院給‘重點客戶’套上的那批加強型‘感恩’手環,定位信號壓根兒不走尋常路。”他用烙鐵頭小心地觸碰屏蔽罩邊緣幾個比針尖還細的焊點,高溫瞬間讓焊錫熔化成微小的銀珠,動作輕巧精準得像在修複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鐘表芯。“這幫龜孫子雞賊得很!信號走的不是公共頻段,也不是城市之光自己的加密通道……”他嘿嘿一笑,露出被劣質煙草熏黃的牙齒,語氣帶著一種發現敵人致命破綻的亢奮,“是寵物身份芯片的同頻加密回傳通道!把人的定位信號,偽裝成流浪貓狗脖子上芯片發出的‘尋主’信號!”
旁邊負責遞工具、緊張得手心冒汗的陳小樂,差點把手裡捏著的一根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的精密螺絲刀掉進滿是零件的工具箱裡。“啥?!寵……寵物的芯片頻段?那玩意兒不是寵物店和救助站用來掃描找走丟的阿貓阿狗的嗎?”他聲音都變了調,難以置信。
“沒錯!就是那個!”老k把拆下的屏蔽罩芯片像對待珍寶一樣,輕輕轉移到旁邊一個由報廢電動狗毛刷強力馬達、精密鐘表級齒輪組和不鏽鋼手術鉗組合焊接而成的、怪誕又充滿暴力美學的金屬裝置核心卡槽裡。裝置的鉗口閃爍著冰冷的寒光。“誰能想到去監控那些無害的寵物芯片信號?城市之光那群坐辦公室的‘精英’,腦子全用在怎麼把人當牲口一樣管得死死的上了!他們給療養院那些‘重點看護對象’的手環,定位信號就混在成千上萬條流浪貓狗回傳的‘我在這裡’信息裡,神不知鬼不覺!”他得意地拍了拍那嗡嗡作響、由強力馬達驅動的微型液壓鉗,“老子把這接收核心的頻率稍微‘調校’一下,匹配上,再配上這個暴力小寶貝……”他眼中凶光一閃,“就是個專治不服的‘手環克星’!先發射強乾擾信號讓那破環子啞火失聯,再‘哢嚓’一下!”他做了個乾淨利落的剪切手勢,“物理超度它的腕帶鎖扣!無聲無息,讓丫徹底閉嘴!”
他一邊說,一邊將幾根細如蛛絲、包裹著彩色絕緣皮的導線,用烙鐵精準地焊接到新裝置的接口上。整個“拆卸鉗”最終成型,活像一隻長著金屬複眼和鋒利口器的機械甲蟲,充滿了老k標誌性的、將粗獷實用主義與刁鑽技術完美融合的朋克風格。
就在這緊張而專注的寂靜時刻——
“吱吱吱——!嘶嘶——!!!”
旁邊靠牆的鐵絲籠裡,驟然爆發出金元寶充滿極度威脅和憤怒的尖銳嘶鳴!那聲音短促、高頻、充滿攻擊性,瞬間刺破了烘乾箱的轟鳴!
陳正猛地扭頭看去。隻見金元寶正站在籠子中央的跑輪上,不再是那個圓滾滾的萌物。它渾身的金色短毛根根倒豎,整個身體膨脹成了一個炸開的毛球,體積仿佛大了一圈!小小的胸脯劇烈起伏,粉紅的鼻翼急速翕動,黑豆般的眼睛裡燃燒著熊熊怒火,死死鎖定工作台旁邊另一個空置的鐵籠——那裡麵,靜靜躺著一個老k用來測試信號、此刻處於低功耗待機狀態的電子防暴犬訓練項圈。項圈側麵的一個微型指示燈,正以極低的頻率,規律地閃爍著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幽綠光芒。
顯然,這個曾經短暫占據過它領地之前進行信號兼容性測試)、持續散發著令倉鼠本能厭惡的電子信號波的“入侵者”,徹底點燃了金元寶的怒火和領地意識。它喉嚨裡持續滾動著低沉而充滿威懾力的“嘶嘶”聲,像毒蛇在警告,粗短有力的尾巴不再悠閒擺動,而是像一條緊繃的小鋼鞭,以極高的頻率和力度,瘋狂地左右抽打著籠子底部鋪設的鬆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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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沙沙沙——!”
密集的抽打聲和木屑飛濺聲不絕於耳,在烘乾箱的噪音背景下顯得格外刺耳,表達著它強烈到極致的不滿和驅逐意願。
“哎喲我的小祖宗喂!消停會兒行不行?!正到要命關頭呢!”陳小樂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手一抖,差點碰翻旁邊裝著精密電阻的小盒子。他趕緊放下工具,湊近籠子,試圖用溫柔的聲音安撫這暴躁的小家夥。“乖啦金元寶,那是個假家夥,壞東西,彆理它……”
就在陳小樂的臉湊近籠子鐵絲網的瞬間,高度戒備和憤怒中的金元寶,尾巴猛地一記蓄滿力量的全力抽打!
“啪!”
這一下又快又狠,尾巴尖如同鞭梢,不偏不倚,狠狠掃中了籠子旁邊一個矮層金屬貨架邊緣!
貨架晃了晃,架子上一個敞著口的、容量一升的塑料瓶重心不穩,“哐當”一聲栽倒下來!瓶口朝下,裡麵粘稠的、熒光粉紅色的寵物專用染毛劑,瞬間如同決堤的粉色岩漿,傾瀉而出!
粘稠的液體形成一道令人措手不及的粉紅瀑布,嘩啦啦澆在了工作台下方堆放的一堆雜物上——幾件陳小樂還沒來得及清洗、沾滿各色寵物毛發和可疑汙漬的舊帆布工作服;半袋開封後忘了封口、散發出濃鬱穀物香氣的倉鼠混合糧;還有……老k之前隨手丟在地上、屬於秦瞳那條杜賓犬的、油光水滑的黑色高級皮質牽引繩!
粉紅色的染毛劑迅速在深棕色、紋理細膩的皮質上暈染開來,像打翻了一整桶廉價的草莓糖漿,觸目驚心,迅速滲透,留下了一大片無法忽視、鮮豔到刺眼的騷粉色汙漬。濃烈的化學染劑氣味瞬間彌漫開來,混合在香波和機油味裡,形成一股怪異的氣息。
“我——靠——啊!”陳小樂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手忙腳亂地撲過去搶救那條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牽引繩,但粘稠的染毛劑已經如同附骨之疽,迅速滲透了皮革紋理,留下了一大片無法挽回的、極其騷包的粉紅色印記。
老k隻是從放大鏡片上方斜睨了一眼那片狼藉和那條變得花裡胡哨的牽引繩,鼻腔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嚎什麼嚎!一條拴狗的繩子!染點色怎麼了?那小子現在被蜂巢除名,被城市之光全球通緝,東躲西藏跟條喪家犬似的,灰頭土臉,配條粉繩子,正好提提他那晦氣!這叫……應景!”
……
三天後。城市之光第七療養院。
冰冷得如同太平間的白色走廊裡,消毒水的刺鼻氣味濃烈到幾乎形成實質的屏障,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感。慘白無影的ed燈光從天花板傾瀉而下,均勻地塗抹在每一寸光潔如鏡的pvc地板和冰冷的金屬牆麵上,反射出毫無生命質感的、令人窒息的光澤。穿著漿洗得過分挺括、幾乎能立起來的白色製服的護工們,如同設定好程序的幽靈,推著不鏽鋼藥品車無聲地滑過地麵,臉上掛著那種仿佛用精密量角器校準過、弧度分毫不差的“關懷式”微笑,眼神卻空洞得像打磨過的玻璃珠,映不出任何活物的影子。整個空間彌漫著一種被高壓滅菌過的、死氣沉沉的寧靜。
特殊觀察區入口,那扇厚重得足以抵擋卡車撞擊的合金防爆門,伴隨著低沉的氣壓釋放聲,無聲地向兩側滑開。
一個身影踏了進來。
瞬間,仿佛一股來自外界下水道的寒風灌入,所有或明或暗的視線,如同被磁石吸引,齊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是秦瞳。
他依舊穿著那身三天前在地鐵裡翻滾搏鬥過的深色西裝,此刻已不複昂貴體麵。布料上沾滿了乾涸板結的深色汙泥、可疑的暗紅油漬,袖口被利器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邊緣翻卷著毛糙的線頭,下擺甚至撕破了一角。這身襤褸與療養院無菌到極致、潔淨到冷酷的環境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反差。他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像久不見天日的吸血鬼,顴骨突出,眼窩深陷,濃重的青黑色陰影如同淤青般盤踞在眼下。薄薄的嘴唇緊抿成一條毫無血色的、僵硬的直線,仿佛被冰封住。
然而,最令人無法移開目光的,是他那張臉。右臉頰的肌肉似乎恢複了些許控製,不再像地鐵裡那樣失控地“燦爛”大笑,但依舊帶著一種不自然的、神經質的緊繃,皮膚下的肌肉纖維時不時地抽搐一下,如同有微弱的電流在皮下遊走,牽扯著嘴角形成一個似笑非笑、令人極度不安的怪異弧度。而左臉,則徹底沉入了冰冷的死寂。肌肉僵硬如磐石,紋絲不動,嘴角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地向下拉扯,刻出一道深如刀疤的法令紋。那隻左眼,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裡麵沒有任何光亮,沒有任何情緒漣漪,隻有一片死寂的、凍結萬年的冰冷漠然。唯有在極其偶爾的瞬間,當走廊頂燈的角度變化時,才能在那冰封的漠然深處,捕捉到一絲稍縱即逝的、如同深淵裂縫崩開般的痛苦掙紮痕跡,快得讓人以為是光影造成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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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非空手而來。他手裡牢牢地牽著一條狗。
一條讓所有看到它的護工都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眼神裡瞬間充滿了錯愕、荒謬,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感的狗。
是那條杜賓犬。它依舊高大、健碩、肌肉賁張的線條在行走間展現出力量的美感,油亮的皮毛在慘白的燈光下反射著健康的光澤。然而,它身上原本象征著威嚴與力量的、如同頂級墨玉般深邃純粹的純黑色皮毛……此刻卻像是被頑童用油漆桶潑過,覆蓋著大片大片不均勻的、極其紮眼的熒光粉紅色!尤其是寬闊的背部、強健的頸部以及線條流暢的四肢,粉色的斑塊如同醜陋的補丁,深深淺淺地暈染在殘留的黑色基底上,形成一種極其詭異、充滿荒誕滑稽感的視覺衝擊。那條被粉紅色染毛劑徹底汙染的皮質牽引繩,此刻纏繞在秦瞳蒼白的手腕和杜賓犬粉黑相間的脖頸間,倒顯得“和諧”無比,成了這荒誕畫麵中唯一“配套”的元素。
杜賓犬似乎完全無視了自己這身驚世駭俗的“新皮膚”所帶來的注目禮。它邁著無聲而充滿力量的步子,強健的肌肉在粉黑相間的皮毛下滾動,緊緊貼著秦瞳的腿側。那雙標誌性的幽綠眼睛銳利如淬毒的匕首,警惕而冰冷地掃視著走廊裡每一個穿著白製服的身影,掃過每一扇緊閉的病房門,鼻翼急速翕動,捕捉著空氣中任何一絲可疑的、可能屬於目標的氣味分子。它偶爾會抽動一下帶著粉色斑塊的、如同雷達般的尖耳朵,喉嚨深處發出極其輕微、卻足以讓聽到的人脊背發涼的、充滿原始威懾力的低沉嗚嚕聲,仿佛在宣告自己捕獵者的身份。
秦瞳牽著這條粉色猛犬,如同牽著一件威力巨大的活體武器,旁若無人地穿過這條被死亡般寧靜籠罩的白色長廊。他無視了那些驚愕、探究、甚至帶著隱秘嘲弄的目光,徑直走到特殊觀察區安保指揮室門口。一個身材如同鐵塔、穿著筆挺黑色安保製服、臉上掛著標準“安全微笑”的男人安保主管)立刻迎了上來,笑容無懈可擊,眼神卻銳利地掃過秦瞳的狼狽和那條紮眼的狗。
秦瞳在距離安保主管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他沒有任何寒暄,那雙冰冷的、如同兩口深井般的眼睛沒有任何情緒地掠過安保主管臉上那完美的微笑麵具,視線短暫地、如同掃描儀般在他左手手腕上那個加厚型、帶有明顯物理鎖扣和額外信號增強天線的“感恩”抑製手環上停留了不足半秒,隨即漠然地移開,仿佛那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塑料玩具。
他的嘴唇微微翕動,沙啞、低沉、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質感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響起,沒有絲毫起伏,卻像冰冷的刀鋒刮過每個人的耳膜:
“清理工作。”他吐出三個字,如同宣判。
冰冷的視線重新落回身邊那條粉色杜賓犬身上,那眼神不像在看夥伴或工具,更像是在確認一件已經啟動、即將噴吐烈焰的毀滅性武器是否處於待發狀態。
“搜捕犬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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