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b區已被徹底改造為一個高度隔離的、如同巨型保險箱般的封閉空間。厚重的鉛鋨合金隔板取代了原先的牆壁,表麵刻滿了狄雷特教授所能設計出的最強大的空間穩定符文和精神屏蔽陣列,能量流在其溝壑中奔騰不息,發出低沉而令人不安的嗡鳴。內部氣壓維持在略低於外部的水平,確保任何微粒都不會逸出。這裡是“靜滯之間”內的“靜滯之間”,一個用於容納和研究廷達羅斯獵犬撕裂現實後留下的、最危險“遺毒”的牢籠。
其核心,便是那道120度銳角空間裂縫消失後,殘留在原地的幾塊“銳角空間碎片”。
它們並非實體物質,更像是凝固的、具有某種“質感”的空間創傷本身。幾片大小不一的、邊緣絕對光滑平整的、閃爍著冰冷非光譜幽光的詭異存在,懸浮在多重約束力場的中心。它們的存在本身就否定著周圍的歐幾裡得幾何,目光長時間停留其上會引發強烈的眩暈和惡心感,仿佛大腦在拒絕處理這種悖逆現實的信息。
狄雷特教授穿著全套防護服雖然他知道這對於這種層級的威脅心理安慰大於實際作用),站在主控隔離室外,通過厚達半米的高強度水晶玻璃觀察窗,操控著內部數支精密的機械臂和傳感器陣列,對碎片進行著如履薄冰的分析。安吉爾、霍克、艾米麗和摩根後者臉色依舊蒼白,但堅持在場)站在他身後,神情凝重地注視著內部和不斷滾落數據的主屏幕。
“掃描深度七,聚焦碎片邊緣界麵...”狄雷特的聲音通過內置通訊器傳出,帶著一絲壓抑的緊張。
機械臂末端的時空計量傳感器發出微弱的藍光,小心地掃過最大那塊碎片的幽光表麵。數據流洶湧而至。
“確認存在強烈的、但極度破碎和混亂的時空坐標信息...”狄雷特解讀著數據,“...碎片像是...從塞拉諾逃亡路徑的‘管道壁’上強行撕下來的...沾滿了‘路徑’的氣息。但信息是殘缺的,被獵犬的力量和穿越維度的風暴徹底攪亂了...無法逆向拚湊出完整的來源或目的地坐標。就像撿到了一張被撕碎又燒過的地圖的一角,隻能確認它來自某張地圖,僅此而已。”語氣中帶著深深的遺憾。這條追獵而來的路徑,本可能是通往平行時空信息的最後橋梁,如今卻隻剩一片狼藉。
接下來是能量頻譜掃描。當傳感器調整到特定頻段時,刺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
主屏幕上,代表格赫羅斯“歌聲”特征的波形猛地竄起,其強度和純淨度遠超從塞拉諾大腦營養液中檢測到的“時空傷痕輻射”!
“上帝啊...”艾米麗低聲驚呼。
這不再是餘燼的低鳴,而是濃縮的、近乎本源的汙染印記!仿佛格赫羅斯的“歌聲”直接烙印在了這片被撕裂的空間結構上。即使隔著厚厚的隔離層和防護服,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思維的惡意感依舊滲透出來,讓觀察室內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一名負責遠程記錄數據的研究員突然身體一晃,手中的記錄板掉落在地。他雙眼發直,喃喃自語:“...角度...不對...那些角度在動...它們...它們不應該...”他出現了短暫的幾何圖形幻視和精神恍惚,被旁邊的同事立刻扶到一旁注射鎮靜劑。僅僅是間接接觸數據的二次效應,就已如此危險。
最後,也是最危險的探測。狄雷特操控傳感器,將探測精度提升到極限,小心翼翼地刺向碎片最核心、那非光譜幽光最深邃、最悖逆邏輯的點——那裡是空間曲率無限扭曲的奇點,物理法則的墳場。
傳感器尖端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數據流變得極其混亂,幾乎全是亂碼和噪聲。
突然,在億萬噪點之中,捕捉到了一縷轉瞬即逝的、極其細微卻本質迥異的能量波動!
它並非格赫羅斯那種冰冷、宏大的宇宙級惡意,而是更加的...靈動、狡詐、充滿了一種玩弄一切的、近乎歡愉的嘲弄感!它如同一個幽靈,一個簽名,一個故意留下的、充滿惡意的塗鴉,烙印在毀滅的核心之上!
“抓住了!”狄雷特的聲音因激動和恐懼而變調,“...雖然隻有一刹那...但這波動特征...錯不了!是混沌能量!是奈亞拉托提普的指紋!”
結論冰冷而絕望:廷達羅斯獵犬的追殺,並非單純的維度生物捕獵。它是一次精心策劃的“送貨”——將塞拉諾這個警告和汙染源精準投遞到主時空密大核心;同時也是一次赤裸裸的“警告”——宣示著一切仍在祂的掌控之中,甚至獵犬本身,也是祂導演這場戲劇的道具之一。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觀察室。絕望感前所未有的具體——他們不僅在對抗格赫羅斯,更是在奈亞拉托提普的手掌心裡跳舞。
就在這時,艾米麗·韋斯特博士,這位一直顯得有些文靜甚至怯懦的女性研究員,突然上前一步,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隔離室內那危險的碎片,眼神裡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破釜沉舟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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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既然這碎片對格赫羅斯的‘歌聲’和奈亞的能量都如此敏感...我們能不能...反過來利用它?”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方案a:探測器。”艾米麗語速加快,仿佛怕自己失去勇氣,“我們可以嘗試極其小心地‘刺激’碎片,不是激發內部汙染,而是利用它作為超級敏感的‘共鳴器’或‘天線’!掃描主時空,尋找任何正在生成或接收類似‘褻瀆頻率’的能量源!這或許能幫我們提前定位奈亞教團的大型儀式點,甚至...發現我們尚未知曉的、正在被‘調音’的異常地點!”
“方案b:誘餌或乾擾器。”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更瘋狂的想法,“如果我們能模擬出碎片內部那種微弱的、特定的頻率波動,甚至更精確地,模擬出我們捕捉到的那一絲奈亞的‘簽名’...主動、可控地釋放出去...會不會能...吸引那個紫袍調音師的注意?或者至少,乾擾他手中那個裝置的精準運作?哪怕隻有一瞬間,也可能為我們爭取到關鍵的時間,或者...暴露他的位置?”
她話音剛落,霍克中尉的怒吼就炸響了:“你瘋了嗎,艾米麗?!這跟直接用手捏著炸藥包在軍火庫裡跑步有什麼區彆?!”
他猛地揮手,幾乎指到艾米麗的臉上:“引爆碎片汙染?我們所有人立刻玩完!引來獵犬?上次是運氣好才勉強擊退,再來一次這地方就成它的遊樂場了!成為奈亞的新琴弦?這簡直是把祂夢寐以求的調音棒親手遞過去!我堅決反對!這太危險了!這是自殺!甚至可能拉著整個世界一起自殺!”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因憤怒和恐懼而布滿血絲。
狄雷特教授陷入了極度的掙紮。科學家的好奇心和對未知的探索欲在瘋狂叫囂,艾米麗的提議雖然瘋狂,卻蘊含著一種絕望下的邏輯閃光,這碎片可能是唯一能讓他們“看見”隱藏威脅的工具。但理性的恐懼同樣強烈,每一次探測都像是在撫摸沉睡惡龍的逆鱗,主動刺激它?後果不堪設想。他的手指在控製台上無意識地抽搐著,臉色蒼白。
安吉爾博士依舊沉默著。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隔離室內那閃爍的銳角碎片,眼神比以往更加空洞和虛無。艾米麗的提議,霍克的反對,似乎都隻是遙遠背景裡的雜音。塞拉諾的警告,“琴鍵”的隱喻,奈亞的“簽名”...這一切仿佛都在他眼中凝聚成一種冰冷的、無法反駁的宿命感。任何主動的、大規模的舉動,都可能是在為最終的毀滅樂章按下琴鍵。
困境,赤裸裸地擺在麵前。
這些銳角空間碎片,是劇毒的荊棘,是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觸碰它們,研究它們,本身就是極大的風險。
然而,它們也可能是在無儘的、被奈亞操縱的黑暗中所能看到的、唯一一絲微弱的、扭曲的、危險的光亮。一個可能提前預警“調音”進展、甚至乾擾調音師動作的唯一工具。
這是一個典型的奈亞拉托提普式的困境:給予你一件看似能對抗祂的武器,但這武器本身就是陷阱的一部分,使用它,可能死得更快更慘;不使用它,則隻能在無知中滑向既定的毀滅。
是擁抱這致命的誘餌,賭上一切換取一線渺茫的生機和知情權?還是出於恐懼,徹底封存或銷毀這危險的遺毒,繼續在黑暗中摸索,祈禱末日來得晚一些?
觀察室內,隻剩下儀器運轉的低沉嗡鳴,以及每個人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那銳角碎片閃爍的幽光,如同惡魔的眼睛,在絕對的寂靜中,嘲弄地凝視著陷入兩難絕境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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