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會議的召集信號,如同垂死者的最後脈搏,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最深層的通訊網絡中急促跳動。地點並非安吉爾那已被典籍淹沒的辦公室,而是選擇了一間空曠、冰冷、隻有最簡單金屬桌椅的備用會議室。這裡沒有任何裝飾,沒有任何書籍,仿佛任何多餘的存在都會加劇此刻的絕望。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卻壓不住那無形中彌漫開的、如同電路燒焦般的焦慮與恐懼。
安吉爾、狄雷特、摩根、艾米麗、霍克,以及麵色蒼白如紙、眉心烙印隱隱透出不安光芒的塞拉,圍坐在冰冷的金屬桌旁。狄雷特將他秘密研究的、令人心臟凍結的發現,以及“混沌之痂”和紫袍人據點同步異動的監控數據,毫無保留地投射到中央光屏上。
那冰冷的數據、詭異的波形分析、還有紫袍人據點周圍現實開始扭曲的模糊影像,如同最殘酷的判決書,攤開在每一個人麵前。
最終調音,已非迫近,而是正在進行時。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房間,隻剩下儀器設備低沉的嗡鳴,如同為文明奏響的挽歌前奏。
“我們…必須做出選擇。”安吉爾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仿佛用儘了全部力氣才說出這句話,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光屏那令人絕望的數據上,“在我們…還能稱之為‘選擇’的時候。”
霍克中尉第一個打破沉默,他猛地一拳砸在金屬桌麵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裡。“那就打過去!”他低吼道,僅存的右眼布滿血絲,充滿了困獸般的決絕,“集中我們所有能調動的力量,守秘人衛隊,我能申請到的特種支援,甚至…動用那些被封存的禁忌武器!突襲那個狗娘養的紫袍雜碎的據點!在他完成那鬼東西之前,把他和那該死的音叉一起炸成基本粒子!”
他的提議充滿力量,卻引來的是一片更深的沉默。
狄雷特推了推眼鏡,聲音乾澀:“這個方案進行過風險評估…幾乎百分之百失敗。我們對那個據點的防禦一無所知。紫袍人的力量層級…根據分析,很可能遠超我們想象,甚至可能直接連接奈亞本尊。強攻,最大的可能不是阻止他,而是刺激他提前完成調音,或者…直接引發我們無法控製的連鎖災難。這無異於在炸藥庫房裡點火把。”
“更可怕的是…”摩根教授疲憊地補充道,“如此大規模的、充滿‘英雄主義’和‘絕望一搏’色彩的軍事行動…其本身蘊含的‘戲劇性’,很可能正是…奈亞拉托提普所樂見的。”我們可能隻是在為祂的盛宴,送上最激烈的一道主菜。”
安吉爾緩緩地搖了搖頭,眼中是徹底的虛無。“那麼…也許‘隱形’是我們唯一…不那麼‘有趣’的選擇。”他聲音低沉,“立刻啟動最高級彆‘塵埃協議’。關閉密大所有非必要能源,尤其是高能實驗室。組織人員秘密疏散…雖然不知能逃往何處。銷毀所有敏感研究資料…包括你那份,亨利。”他看了一眼狄雷特。“全員進入絕對靜默狀態…祈禱我們的‘無趣’,能讓祂轉移開目光…哪怕隻是在最終時刻到來前,忽略我們片刻。”
這個提議讓所有人感到一種發自骨髓的寒意。這等於放棄了所有抵抗,親手閹割文明的鋒芒,蜷縮在角落,等待命運的審判,而且甚至不能確定審判者是否會因為這懦弱的姿態而推遲行刑。
“但這等於把調音的舞台完全讓給那個紫袍混蛋!”艾米麗忍不住開口,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有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如果我們注定要完蛋…為什麼不用那‘碎片’?”她指的是那些危險的銳角空間碎片。“我們可以嘗試…製造一場可控的、小範圍的時空紊亂!瞄準紫袍人的調音頻率進行乾擾!就算不能完全阻止,哪怕能拖延一下,製造一點意外…”
“那才是百分之百的災難!”狄雷特幾乎是尖叫著打斷她,“艾米麗,我們之前的實驗教訓還不夠嗎?!任何對碎片的刺激,都可能提前引爆它,甚至直接把廷達羅斯獵犬引到我們臉上!那不是在乾擾祂,那是在給祂的樂章加上一段刺激的爆炸音效!是徹頭徹尾的、自殺式的鬨劇!”
每一個選項,都被冰冷的邏輯和更冰冷的現實無情否定。摧毀塞拉?且不論道德和可能引發的即時報複,紫袍人既然能利用塞拉,難道就沒有後備的“共振源”?攻擊是戲劇,退縮是終章,利用碎片是鬨劇…他們仿佛站在一個由奈亞拉托提普精心設計的絕望迷宮中心,每一條通道的出口,都通向同一個毀滅的舞台。
就在這時,塞拉·華特力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並不快,甚至有些虛弱,但他的平靜,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眉心的那道烙印,正因為遠方紫袍人強有力的調音而持續散發著灼熱和微光,仿佛一顆嵌入血肉的、不祥的暗星。
“任何選擇…”塞拉開口,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疲憊,那語調像極了記憶碎片中的塞拉諾,“…都是祂劇本裡早就寫好的橋段。反抗、掙紮、絕望、甚至卑微的乞求…都隻是劇本上不同的台詞,都是為了取悅唯一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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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絕望而扭曲的臉,最後落在中央光屏那不斷同步強化著的、“混沌之痂”bandtheta頻率與他自身烙印共振的波形圖上。
“我們隻是演員,身不由己。”他輕輕抬起手,指尖觸碰著那滾燙的烙印,嘴角泛起一絲極淡、卻冰冷至極的弧度,“既然結局已經注定,既然我這個‘天線’,這個‘共鳴箱’的作用如此關鍵…”
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眼中最後一絲波動也歸於沉寂,隻剩下純粹的、近乎非人的平靜。
“…那麼,至少讓我這個注定要響起的音符,在最終響起之前,去聽清楚…”
“去聽清楚終章的前奏,到底是什麼。”
他看向眾人,提出了一個清晰而致命的請求:“送我到一個地方。一個能最清晰感知到這場‘調音’的地點。‘混沌之痂’的邊緣,或者…某個空間結構最薄弱、離那‘歌聲’源頭最近的地方。”
“讓我進行最後一次…深度感知。”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實驗方案,“嘗試定位紫袍人的精確位置,或者…捕捉那最終頻率模式的完整結構。也許…也許這能為你們之後…無論你們選擇哪種注定失敗的方式…提供最後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情報。”
“即使…”他補充道,語氣平淡得令人心碎,“…這行動本身毫無意義,即使它注定失敗,即使我可能…再也回不來。”
會議室裡陷入了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每個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這無異於將塞拉這個敏感的接收器,直接插入那毀滅能量的風暴核心!且不說外部環境的極端危險,僅僅是那恐怖頻率的全力衝擊,就足以徹底撕裂他本就瀕臨崩潰的靈魂和意識!這完全是一次自殺式的偵察!
然而,在所有的道路都被證明通向毀滅的此刻,這個微小、絕望、近乎自我毀滅的“反抗”姿態,卻成了黑暗中唯一一絲…能由他們自主選擇的、渺茫的微光。
霍克看著塞拉,那鋼鐵般的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最終,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打破了沉默:“…媽的。我帶隊護送。至少…保證你這‘人形天線’能抵達最佳接收位置。”他的語氣複雜,混合著無奈、敬佩,以及一絲或許是監視、或許是保護的決心。
安吉爾博士閉上了眼睛,深深地、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他沒有反對,也沒有讚同。那是一種徹底的、哲學性的疲憊與虛無。默許,成了此刻唯一可能的回應。
摩根教授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安慰或阻止的話,但最終隻是化作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
狄雷特死死盯著數據屏幕,手指無意識地痙攣著。
艾米麗捂住了嘴,眼中泛起淚光,卻強忍著沒有落下。
沒有歡呼,沒有鼓勵,隻有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默許。默許了一個同伴走向注定的毀滅,去執行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即便完成也可能毫無意義的任務。
這並非希望,而是絕望到極致後,唯一能做出的、微小的、關於如何走向終點的姿態選擇。
塞拉平靜地點了點頭,仿佛隻是接受了一個普通的任務。他眉心的烙印,灼熱得發亮,仿佛已經感受到了遠方那致命旋律的召喚。
終幕的序幕,已然拉開。而他們,這些渺小的演員,正以各自的方式,走向舞台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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