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深入怨骨城腹地時,周圍的惡意已濃得如同實質。骸骨城牆不再是靜止的堆砌,那些嵌在牆中的顱骨開始緩慢轉動,眼窩中紅光閃爍的頻率越來越快,像是在計數,又像是在期待某種儀式的開啟;地麵的暗紅色黏液不再是零散的溪流,而是彙聚成一張巨大的、覆蓋整個路麵的“網”,每一步踩下去,都能聽到黏液下傳來細微的“吮吸”聲,仿佛有無數無形的嘴在試圖拉扯他們的腳踝;空中的背叛幻影也變了——不再是獨立的場景,而是開始重疊、循環,士兵的慘叫與科學家的窒息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精神崩潰的、無意義的噪音,鑽入耳膜時帶著冰冷的刺痛。
“這地方…在‘活’過來。”索菲亞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她手中的太陽曆石碎片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原本穩定的時間波動感知徹底紊亂,“我感覺不到方向了,周圍的時間像是在繞圈,我們可能一直在原地踏步。”
塞拉的眉心烙印持續傳來針刺般的灼痛,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強烈。他低頭看向掌心的銀匙,淡金色的聖光搖曳得愈發劇烈,卻始終沒有熄滅——這是唯一的安慰,證明他們還沒有徹底陷入奈亞的掌控。他試著用意識安撫銀匙,卻發現周圍的負麵能量如同潮水般湧向鑰匙,像是要將這微弱的光芒徹底吞沒。
“前麵有空間波動。”霍克突然停下腳步,機械臂的紅光對準前方的濃霧,“不是幻影,是真實的能量源,很強。”
摩根教授快步上前,手中的《塞拉伊諾斷章》自動翻到某一頁,泛黃的紙頁上,一幅用暗褐色墨水繪製的草圖逐漸清晰——那是一座祭壇的模樣,由骸骨堆砌而成,頂端懸浮著一枚發光的鑰匙,周圍刻滿了扭曲的符號,與怨骨城的風格完全一致。“是怨骨城的核心祭壇。”老人的聲音凝重,“典籍裡說,這種祭壇是‘背叛情緒的聚合點’,裡麵藏著通往城另一端的線索,但也…藏著最惡毒的陷阱。”
話音剛落,前方的濃霧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開。
祭壇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眼前。
它比典籍草圖中更龐大,底座是由數百具骸骨相互咬合而成的圓形平台,每一具骸骨的關節都被暗紅色黏液粘連,形成一個如同活物般的整體;祭壇主體是三根由脊椎骨纏繞而成的“柱子”,頂端交彙成一個三角架,三角架中央,一枚通體漆黑的鑰匙懸浮著——鑰匙表麵沒有任何紋路,卻散發著一種誘人的、如同星光般的冷光,仿佛隻要拿到它,就能瞬間逃離這座恐怖的城市。
祭壇周圍的地麵上,刻著一圈與銀匙符號相似卻更扭曲的符文,符文凹槽中填滿了暗紅色黏液,黏液表麵泛著一層油光,倒映出隊伍每個人的臉,卻在倒影中,將每個人的表情扭曲成“背叛者”的模樣——塞拉的倒影眼中滿是冰冷,霍克的倒影握著匕首對準同伴,摩根的倒影撕碎了典籍…每一個倒影都在無聲地訴說著“你終將背叛”的預言。
“那是…混沌之匙?”一名錨點者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貪婪的顫抖。他是隊伍裡最年輕的成員,名叫本,之前是研究古文明的學生,對“鑰匙”“遺跡”這類東西有著近乎偏執的執念。“隻要拿到它,我們就能打開罪淵的門,完成任務了!”
本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麵,瞬間激起了漣漪。另一名錨點者,名叫莉娜的醫生,也跟著點頭:“我們已經在這裡耗了太久,再拖下去,誰知道還會遇到什麼?拿到鑰匙要緊。”
塞拉卻皺緊了眉頭。他能“感知”到那枚鑰匙的虛假——它散發的光芒雖然誘人,卻帶著一種與怨骨城同源的惡意,像是裹著糖衣的毒藥。他下意識地握緊銀匙,試圖用聖光去觸碰那枚黑鑰匙,可銀匙的光芒剛靠近,就被一股無形的屏障彈開,淡金色的光粒在接觸屏障的瞬間,變成了暗紅色,如同被汙染的血液。
“不對勁。”塞拉的聲音低沉,“這鑰匙是假的,是陷阱。”
“假的又怎麼樣?”本突然激動起來,他向前邁出一步,指著祭壇周圍的符文,“你們看那些符號!和銀匙的符號能對應!就算是假的,也一定藏著線索!我們必須拿到它!”
就在這時,祭壇頂端的黑鑰匙突然閃爍了一下。
一道冰冷的、帶著蠱惑的聲音,直接鑽進了每個人的意識——不是通過耳朵,而是如同從靈魂深處升起,與怨骨城的惡意完美融合,正是奈亞的低語:
“拿到它,需要代價。”
聲音沒有起伏,卻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說服力:“祭壇的符文需要‘背叛的證明’才能激活——放棄三名錨點者,讓他們的意識成為鑰匙的‘燃料’,你們就能帶走它,直達罪淵入口。犧牲少數,保全多數,這是最‘理智’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犧牲三名錨點者…”莉娜的聲音帶著猶豫,卻也有一絲動搖,“我們有十二名錨點者,放棄三個…確實能節省資源,而且…隻要能完成任務,他們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值得?”霍克猛地轉頭,機械臂的紅光對準莉娜,“你忘了我們為什麼來這裡?是為了守護,不是為了犧牲同伴!”
“守護也需要代價!”本反駁道,他的眼神已經開始變得瘋狂,“之前馬克失控,差點殺了你!現在又遇到這種陷阱,誰知道下一個失控的是誰?不如早點做選擇,總比所有人都死在這裡好!”
“你說什麼?!”馬克猛地攥緊拳頭,之前被背叛的陰影還沒完全消散,本的話像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我不會再失控!你彆想找借口犧牲彆人!”
隊伍瞬間分裂成兩派:本和莉娜,還有另外兩名立場搖擺的錨點者,主張“犧牲少數”;馬克、索菲亞,以及剩下的錨點者,堅決反對;霍克和艾米麗站在中間,前者警惕地盯著本,後者則快速分析著祭壇的能量波動,試圖找到破解陷阱的方法;摩根教授閉著眼睛,雙手按在典籍上,嘴唇快速地誦念著禱文,試圖用古籍的力量壓製祭壇的惡意。
塞拉站在混亂的中心,感覺自己的意識被兩股力量拉扯。
奈亞的低語還在繼續,如同毒蛇般纏繞著他的思維:“你看,他們已經開始動搖了。放棄三個,就能保全剩下的人,就能離你的目標更近一步。這不是殘忍,是必要的取舍。你在印斯茅斯,不也見過為了生存而放棄他人的場景嗎?那時你沒有阻止,現在也一樣。”
印斯茅斯的畫麵,如同被按下了播放鍵,猛地在意識中炸開。
那是三年前,他在印斯茅斯的碼頭,親眼看到深潛者從海裡爬上來,抓住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將他們拖向海底——其中有一個抱著孩子的母親,她跪在地上哀求,卻被深潛者的觸手刺穿了胸膛;有一個試圖反抗的老人,被深潛者的利爪撕成了碎片;還有一個年輕的漁民,為了自保,將身邊的同伴推給了深潛者,自己卻沒能逃走,最終還是成了祭品。那時的塞拉,隻能躲在廢棄的木箱後麵,看著這一切發生,卻因為恐懼,連一句呐喊都發不出。
“你當時沒有阻止,現在也可以選擇‘必要的犧牲’。”奈亞的低語帶著誘惑,“這不是背叛,是生存。”
塞拉的指尖開始發抖。他看著祭壇頂端的黑鑰匙,又看看爭吵的同伴——本的眼中滿是貪婪,莉娜的臉上帶著猶豫,馬克的拳頭攥得發白,索菲亞的眼睛裡含著淚水…他們都是和自己一樣,為了守護而來到這裡的人,現在卻要因為一枚虛假的鑰匙,自相殘殺。
“生存…就必須犧牲同伴嗎?”塞拉在心裡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