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寂鎮的深處,迷霧已經濃到幾乎能凝固的程度。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細小的冰粒,刺得喉嚨發緊;腳下的腐土越來越鬆軟,偶爾能踩到不知是什麼的堅硬物體——可能是古文明的碎骨,也可能是被絕望吞噬者的殘骸,踩上去時會發出“哢嚓”的脆響,在死寂的迷霧中格外刺耳。塞拉走在最前麵,掌心的銀匙散發著微弱卻堅定的淡金色聖光,勉強在前方撕開一道半米寬的視野,聖光邊緣與迷霧碰撞時,會泛起細碎的、如同冰晶破裂的微光。
“前麵…有東西。”霍克的聲音突然壓低,機械臂的紅光向前直射,穿透層層迷霧,隱約照出一道巨大的黑色輪廓,“像是…一扇門?”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順著紅光的方向望去。迷霧緩緩流動,那道輪廓越來越清晰——那是一扇由黑色岩石砌成的巨門,門扉上刻滿了扭曲的符號,既不是幻夢境正麵城市的溫和紋路,也不是怨骨城的骸骨符文,而是一種充滿混沌氣息的、如同蠕動觸手般的圖案。門的上方沒有門框,直接與無邊的迷霧相連,仿佛這扇門本身就是從迷霧中“長”出來的,門後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如同深淵般的黑暗氣息。
“這就是…罪淵入口?”艾米麗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她的記錄板屏幕上,能量圖譜顯示門後是一片“絕對的負麵能量區”,沒有任何生命跡象,隻有純粹的惡念在流動。
摩根教授快步走到門前,《塞拉伊諾斷章》在他手中自動翻開,紙頁上的文字開始劇烈閃爍,發出微弱的藍光:“典籍上說,罪淵入口由‘人類集體絕望’凝聚而成,隻有‘被絕望考驗過卻未屈服’的人,才能看到它…但也可能,這隻是另一個陷阱。”
塞拉的眉心烙印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灼痛,不是之前的警告,而是一種“靠近核心”的悸動。他能“感知”到門後的黑暗中,藏著混沌之匙的微弱氣息,也藏著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惡意——那是奈亞的氣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濃鬱,仿佛這扇門本身,就是奈亞為他們準備的“終局誘餌”。
“小心。”塞拉握緊銀匙,聖光微微增強,“奈亞一定在附近。”
他的話音剛落,迷霧突然開始劇烈波動。
不是自然的流動,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攪動,如同水麵被投入巨石,形成巨大的漩渦。漩渦的中心,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浮現——那人穿著暗紫色的長袍,長袍邊緣繡著黑色的觸手圖案,隨著動作輕輕飄動;臉上覆蓋著一張光滑的蒼白麵具,麵具上沒有任何五官,卻能讓人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正死死地鎖定著塞拉和同伴們。
是奈亞的代理人。
與之前在貪金窟幻象中看到的模糊身影不同,這次的代理人異常清晰,甚至能看到長袍下露出的、如同枯骨般的手指,指尖泛著淡淡的灰紫色光芒。他沒有動,卻讓整個空間的絕望氣息瞬間翻倍,托姆和莉娜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臉色再次變得蒼白。
“你們終於來了。”代理人開口,聲音不是從喉嚨裡發出的,而是直接在每個人的意識裡響起,冰冷、沙啞,帶著一種非人的質感,“穿過三座囚籠,經曆背叛、欲望、絕望的考驗…你們確實比那些古文明更‘頑強’。”
塞拉的心裡瞬間警惕起來。他想起修一裡摩根教授說過的話——奈亞最擅長在“最後一步”拋出誘惑,用“看似正確的選擇”讓你親手踏入陷阱。他握緊銀匙,目光死死盯著代理人,等著對方說出真正的目的。
代理人緩緩抬起枯骨般的手指,指向那扇黑色巨門:“門後就是罪淵,混沌之匙就在罪淵之底。但你們要知道,罪淵被‘此世之惡’包裹,普通人的意識一旦進入,會瞬間被惡念吞噬——除了‘被選中者’。”
“被選中者?”霍克皺眉,機械臂的紅光對準代理人,“你想說什麼?”
“很簡單。”代理人的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要拿到混沌之匙,需要有人‘獻祭’自己的意誌,作為‘錨點’穩住罪淵的惡念。你們有七個人塞拉、霍克、摩根、艾米麗、馬克、索菲亞、本,托姆和莉娜因之前被絕望吞噬,暫時無法作為‘獻祭者’),隻要選出三個人,自願放棄自己的意識,就能讓剩下的人安全抵達罪淵之底,拿到鑰匙,阻止佐斯破封。”
他頓了頓,補充道:“這不是‘犧牲’,是‘取舍’。犧牲三個人,保全四個人,保全人類文明——這是最理智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用同伴的意誌做祭品?”本的聲音帶著憤怒,“這和怨骨城的陷阱有什麼區彆!”
“當然有區彆。”代理人的聲音變得溫和,卻更顯惡意,“怨骨城的陷阱是虛假的,而這次是‘真相’。你們可以選擇拒絕,然後所有人一起被罪淵的惡念吞噬;也可以選擇接受,讓一部分人帶著希望走下去。塞拉,你應該最清楚——有時候,守護需要‘放棄’,就像你在印斯茅斯,放棄了那些已經異化的漁民,才保住了自己;就像伊萊亞斯,放棄了理智,才讓你們知道了永生卷軸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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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塞拉的愧疚。
他確實在印斯茅斯放棄過那些異化的漁民,確實沒能阻止伊萊亞斯的犧牲——這些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上,讓他的心臟微微抽痛。代理人顯然看穿了他的愧疚,繼續誘惑:“選擇吧,塞拉。你是他們的領袖,你的決定能決定所有人的命運。是讓三個人的犧牲,換來人類的未來;還是讓所有人的努力,都變成徒勞?”
就在這時,黑色巨門的表麵突然泛起一陣波動。
三道半透明的幻象,從門扉的符號中浮現出來——正是霍克、艾米麗和馬克的“弱點幻象”。
第一道幻象是霍克的。畫麵裡是南極的冰原,霍克的小隊正在對抗一群深潛者,他的隊長為了掩護大家撤退,被深潛者的觸手纏住。霍克當時就在不遠處,卻因為機械臂故障,沒能及時救援,隻能眼睜睜看著隊長被拖入冰縫。幻象中,隊長的臉扭曲著,對著霍克嘶吼:“為什麼不救我?!你明明可以的!”霍克的幻象則跪在冰原上,雙手抱頭,身體劇烈顫抖,嘴裡重複著“對不起…是我的錯…”——這是霍克一直隱藏的愧疚,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卻被奈亞精準地挖了出來。
第二道幻象是艾米麗的。畫麵裡是密大的圖書館,艾米麗正站在一個巨大的書架前,書架上擺滿了關於月背秘密的古籍。她的父親——那位失蹤的月背研究員,正從古籍中走出來,笑著對她說:“隻要你放棄他們,就能留在這裡,和我一起研究所有秘密,再也不用麵對危險。”艾米麗的幻象伸出手,想要觸碰父親的身影,眼神裡滿是貪婪與渴望——這是艾米麗最深的弱點,她對月背真相的執念,幾乎不亞於對父親的思念。
第三道幻象是馬克的。畫麵裡是怨骨城的廢墟,馬克正被一群“背叛者”包圍,那些人都是他曾經的戰友,他們笑著對他說:“你看,我們早就說了,沒有人會真心對你,你不過是個被利用的工具。”馬克的幻象揮舞著短刀,卻不敢攻擊,眼神裡滿是恐懼與迷茫——這是馬克從被背叛後,一直藏在心底的恐懼,害怕再次被同伴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