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段,總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甚至有些冷酷的效率。
林晚沉默了。她知道這是目前最穩妥的辦法,但心裡總有些不適。她再次清晰地認識到,沈硯的世界,和她所習慣的那個講求規則和程序的世界,有多麼大的不同。
似乎察覺到她的沉默,沈硯的目光終於再次落到了她身上。他看著微蹙著眉頭的林晚,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語氣依舊平淡,卻難得地多解釋了一句:
“這是最快也是最安全的方法。否則,偽造身份一旦被深究,更容易暴露。我們沒有時間浪費。”
他是在向她解釋?
林晚怔了一下,抬起眼看他。
沈硯卻已經移開了目光,仿佛剛才那句話隻是隨口一說。他對著雷昊和阿哲繼續下令:“阿哲,全麵收集張謹的行為習慣、口語特征、學術領域細節,所有能找到的信息。雷昊,製定接觸和控製方案,確保萬無一失。兩天內,我要拿到完整的身份套件和行動計劃。”
“是!”兩人領命。
任務分配下去,沈硯似乎又耗儘了力氣,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呼吸也微微急促起來。他閉上眼,眉頭因為忍痛而緊緊蹙起。
林晚看著他強忍痛苦的樣子,心底那點氣悶和不適,瞬間又被擔憂所取代。她想起他那可怕的傷口,想起他失血過多的虛弱。
她默默地站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又拿了止痛藥。
這一次,她沒有直接遞給他,而是將水和藥輕輕放在他手邊,聲音低低地說:“藥和水在這裡。你……自己記得吃。”
說完,她便轉身想回到自己的位置。
就在她轉身的刹那,她的手腕忽然被一隻滾燙的手輕輕握住!
林晚渾身一僵,猛地回頭。
是沈硯。他不知道何時睜開了眼睛,正看著她,眼神不再冰冷,而是帶著一種複雜的、難以形容的情緒,有些疲憊,有些掙紮,還有些……或許是歉疚?
他的手掌很燙,力道卻不重,隻是虛虛地圈著她的手腕,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剛才……”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似乎每一個字都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啟動b協議,不是因為……你是‘鑰匙’。”
林晚的心臟猛地一跳,怔怔地看著他。
沈硯的目光與她交彙,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暗流湧動。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艱難地組織語言,最終極其緩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是因為……如果你出事,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仿佛後麵的話語太過沉重,或者太過直白,無法輕易說出口。但他握著她的手腕,卻沒有鬆開,那滾燙的溫度和微微的顫抖,卻比任何語言都更直接地傳遞著他未儘的情緒。
不是因為鑰匙。
而是因為……她。
林晚的大腦仿佛瞬間空白了一瞬,隻剩下手腕處那灼人的溫度和他在耳邊艱難吐出的字句。
操作台前,阿哲和雷昊早已默契地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假裝全神貫注於屏幕,隻是阿哲的耳朵尖似乎有點紅。
安全屋內安靜得可怕,隻剩下兩人有些混亂的呼吸聲和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沈硯似乎耗儘了所有的勇氣和力氣,說完那句話後,便鬆開了手,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收回,重新閉上了眼睛,睫毛劇烈地顫抖著,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一路蔓延到了脖頸。
他拉高毯子,似乎想把自己藏起來,卻掩不住那通紅的耳廓和微微急促的呼吸。
林晚僵在原地,手腕上那殘留的觸感和溫度仿佛烙印一般,讓她整個人都燒了起來。臉頰滾燙,心跳如鼓,腦子裡反複回響著他那未儘的話語。
不是因為鑰匙……是因為……她?
所以,他剛才的冰冷和疏離,是因為在生死威脅前,下意識地想要用最習慣的方式將她推遠,保護起來?卻又因為她明顯的失落而感到……懊惱?甚至最終忍不住開口解釋?
這個認知像一道微弱的星火,驟然投入她方才冰冷的心湖,瞬間點燃了燎原之勢。
所有的委屈、氣悶、失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隻剩下一種洶湧的、難以言喻的悸動和酸澀。
她看著他用毯子半遮住的、通紅的耳朵,看著他緊閉雙眼卻依舊微微顫抖的睫毛,看著他蒼白臉上那抹不自然的紅暈……
忽然之間,那個冰冷、強大、複雜的“寒鴉”外殼仿佛碎裂了一角,露出了裡麵那個同樣會無措、會害羞、會笨拙地試圖解釋的、真實的沈硯。
她站在原地,沒有離開,也沒有說話。
隻是原本緊繃的身體,不知不覺地放鬆了下來。
嘴角,甚至不受控製地,微微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小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弧度。
幽藍的燈光下,冰冷的金屬牆壁仿佛也柔和了些許。
心牆依然高築,星火卻已悄然落入。
沉默之間,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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