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醫療艙低沉的運行聲和林晚輕柔的呼吸間悄然滑過。她維持著那個彆扭的姿勢太久,腰背開始發出酸痛的抗議,左手因為一直舉著穿過開口,肩膀也早已僵硬。但她一動不動,仿佛化作了醫療艙的一部分。
她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右手——那隻輕輕包裹著沈硯冰涼指尖的手上。她能感覺到他極其微弱的脈搏跳動,透過相貼的皮膚傳來,像風中殘燭,卻頑強地沒有熄滅。她小心地用自己掌心的溫度,一點點熨帖著他的冰冷,動作輕柔得不敢驚擾一絲一毫。
這細微的暖意,似乎真的起了作用。沈硯的眉頭雖然依舊微蹙,但呼吸聽起來比之前要平穩了一些,雖然仍舊微弱,卻不再那麼令人心驚膽戰。
【生命維持係統能源剩餘:1小時28分05秒】
冰冷的數字無聲地催促著。
控製台前,“歸途客”忽然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像是鬆了半口氣的聲音。他快速敲擊了幾下鍵盤,調出一個界麵。
“找到了。”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疲憊,“日誌裡提到了一個可能被忽略的備用能源接口,位置在…基地最下層的廢棄物資轉運通道裡。理論上,那裡應該還連接著一組老式的同位素熱電發電機,如果還能工作,哪怕輸出功率不高,也足夠支撐生命維持係統再運行一段時間。”
希望之光,雖然微弱,但終於穿透了絕望的濃霧,投下了一縷實實在在的影子。
林晚猛地抬起頭,看向“歸途客”,眼中爆發出強烈的光彩:“在哪裡?怎麼去?”
“路線圖已經下載到移動終端。”“歸途客”將一個巴掌大小的、邊緣有些磕碰的平板遞給走過來的蘇婉,“但是,那裡廢棄了很久,通道情況不明,而且需要手動啟動和連接。最重要的是…”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醫療艙和林晚,“我需要留在這裡監控他的生命體征和維持‘鴉巢’基礎係統運轉,防止‘主教’殘留的指令再次激活。隻能你們其中一個去。”
蘇婉接過平板,看著上麵複雜的結構圖和標注的路線,眉頭緊緊皺起。那條路線需要穿過好幾個嚴重受損的區域,甚至需要攀爬垂直的檢修梯。她對自己的體能和方向感沒有太大信心。
林晚幾乎沒有猶豫。她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將自己的手從沈硯的指尖抽離。那冰涼的觸感離開她溫熱的掌心時,她心裡莫名空了一下。沈硯在昏睡中似乎有所察覺,手指無意識地虛握了一下,像是在尋找剛剛失去的熱源。
這個微小的動作讓林晚的心揪緊了。
她深吸一口氣,轉向“歸途客”和蘇婉,語氣堅決:“我去。”
“你的手…”“歸途客”看向她那隻被包紮得厚厚的右手。
“左手還能用。”林晚活動了一下左手手腕,眼神沒有絲毫動搖,“告訴我該怎麼做,怎麼啟動那個發電機。”
“歸途客”凝視了她幾秒,似乎在評估她的決心和能力。最終,他點了點頭,開始快速而清晰地交代:“路線蘇婉會幫你看著平板指引。找到那個房間,發電機應該是一個半人高的銀灰色金屬櫃,側麵有紅色的操作手柄和接口。你需要先把我們帶來的備用能源線…喏,就那個…”“歸途客”指了指旁邊一個看起來頗有些重量的黑色金屬箱子,“接上去,然後用力拉下手柄,聽到裡麵開始有嗡鳴聲,指示燈變綠,就表示成功了。記住,連接接口的時候一定要確認卡死,否則能量溢出很危險。”
過程聽起來並不複雜,但在一個廢棄已久、可能充滿未知危險的通道裡,獨自完成這一切,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巨大的考驗。
“我明白了。”林晚點頭,表示記下了。她走到那個黑色箱子前,用左手試著提了一下,很沉,但她咬咬牙,還是提了起來。
“我跟你保持音頻通話。”“歸途客”遞給她一個微型耳麥,“蘇婉在這裡通過監控和你同步路線。遇到任何問題,立刻停下,不要逞強。”
“好。”林晚將耳麥塞進左耳,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醫療艙。
沈硯依舊安靜地沉睡著,仿佛對外界的一切渾然不覺。
“等我回來。”她在心裡默默地說了一句,然後深吸一口氣,看向蘇婉,“我們走吧。”
蘇婉點點頭,拿著平板走在前麵帶路。兩人穿過主控室,走向側麵一條燈光更加昏暗、布滿管道的通道。
醫療艙邊,隻剩下“歸途客”一人。他看了看艙內數據還算穩定,目光又落回到那段依舊加密的“守夜人”日誌上,眉頭深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更深的秘密。
…
通道比想象中更難走。
很多地方的照明已經徹底損壞,隻能依靠平板屏幕發出的微光和牆壁上偶爾閃爍的應急燈辨認方向。空氣裡彌漫著更濃重的灰塵和金屬鏽蝕的氣味,有些地段還能聞到淡淡的、刺鼻的化學藥劑味道,讓人不得不屏住呼吸快速通過。
林晚左手提著沉重的能源箱,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蘇婉後麵。右手的傷口在顛簸中開始隱隱作痛,包紮下的皮膚一跳一跳地灼熱著。汗水浸濕了她的額發和後背,呼吸也因為負重和緊張而變得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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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麥裡不時傳來蘇婉的聲音。“前麵左轉…小心腳下,那裡好像有塌陷…”“右邊那道門需要手動開啟,閥門可能鏽死了…”“直走,大概五十米後有個向下的梯子…”
林晚一言不發,隻是按照指示拚命往前趕。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她腦海裡不斷回響著那個冰冷的倒計時,以及沈硯蒼白的麵容和冰涼的手指。
每一次轉彎,每一次爬梯,她都咬緊牙關。能源箱的提手勒得她左手生疼,幾乎失去知覺,但她不敢放下。
終於,在穿過一道需要側身擠過的狹窄裂縫後,她們來到了一個更加破敗的區域。這裡的牆壁上滿是斑駁的汙漬和剝落的塗料,各種廢棄的管道和零件散落一地。
“到了,應該就是前麵那扇綠色的鐵門。”蘇婉的聲音從耳麥和前方同時傳來,她指著不遠處一扇看起來厚重無比、鏽跡斑斑的鐵門。
門沒有鎖,但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林晚放下能源箱,和蘇婉一起用儘全身力氣去推。
嘎吱——哐啷!沉重的鐵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終於被推開了一道可供一人通過的縫隙。
裡麵一片漆黑,隻有塵埃在門縫透入的光線中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