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守夜人”隕落的最後悼書。
這幾個字像沉重的鉛塊,砸在每個人的心頭。屏幕上那些殘缺不全的解密信息,不再僅僅是冰冷的代碼,而是一個個曾經鮮活的生命,一段段沉入黑暗再也未能浮起的犧牲。
“歸途客”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節泛白。他沉默地凝視著屏幕,眼神銳利如刀,似乎想從那有限的信息裡剜出更多隱藏的真相。那份名單並不完整,許多名字和代號依舊隱藏在加密之後,但顯露出來的部分,已經足夠觸目驚心。
蘇婉捂著臉,肩膀微微顫抖。她或許並不認識名單上的人,但同為“守夜人”體係的成員,這種兔死狐悲的哀傷與憤怒清晰可辨。
林晚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左手緊緊握著沈硯那根微涼的手指。掌心傳來的微弱脈搏,此刻仿佛與屏幕上那些逝去的名字產生了某種沉重的共鳴,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忽然明白了沈硯身上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厭倦從何而來。他背負的,或許不僅僅是組織的控製和無休止的殺戮,還有這些沉甸甸的、不為人知的犧牲與背叛。那個代號“寒鴉”的冰冷殺手外殼之下,藏著的是一顆早已被同伴的鮮血和組織的黑暗浸透、傷痕累累的心。
而她…她剛才,竟然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貿然闖入了這片布滿傷痕的禁地,觸碰到了這沉重過往的一角。
一股混合著敬畏、心痛與無措的情緒在她胸腔裡翻湧。
醫療艙內,沈硯的呼吸似乎變得略微急促了一些,眉頭又重新輕輕蹙起,仿佛即便在沉睡中,也能感知到這份突然降臨的、來自過去的沉重壓力。
林晚下意識地收攏手指,更緊地、也更溫柔地包裹住他的指尖,仿佛想通過這微不足道的接觸,替他分擔一絲一毫的痛苦。
“這份名單…”“歸途客”終於再次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價值連城,也致命無比。如果‘夜梟’知道它還存在,甚至部分解密了…”他沒有說下去,但未儘之語中的殺意顯而易見。
他快速操作控製台:“必須立刻備份加密,然後從主係統徹底刪除痕跡!蘇婉,協助我!”
蘇婉猛地回過神,強壓下情緒,立刻投入到技術操作中。兩人飛快地忙碌起來,控製台上光線閃爍,指令一行行滾動。
林晚幫不上忙,她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裡,成為沈硯與外界那份沉重壓力之間,一道無聲的、溫柔的屏障。她的手始終沒有鬆開,用自己的體溫,固執地溫暖著他冰涼的指尖,目光則擔憂地流連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略顯急促的呼吸上。
時間在緊張的備份和刪除操作中流逝。
【生命維持係統能源剩餘:7小時18分】
外部暫時沒有新的動靜,但“獵犬”小隊的存在像一把懸空的利劍,不知何時會再次落下。
終於,“歸途客”重重敲下最後一個按鍵,屏幕上的名單信息瞬間消失,隻留下最基礎的醫療監控界麵。
“備份完成,原始記錄已深度刪除。”他吐出一口濁氣,揉了揉緊繃的眉心,臉上帶著濃重的疲憊,“希望能瞞過去。”
控製室內暫時恢複了安靜,但氣氛卻比之前更加凝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往往意味著更大的危險。
“歸途客”的目光再次投向醫療艙,落在林晚依舊緊握著沈硯的手上,眼神複雜。
“看來,‘鑰匙’的機製,比我想象的更…微妙。”他低聲道,“它認證的或許不是單純的生物特征,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聯係和信任。”他的目光在林晚和沈硯之間掃過,“尤其是在他意識薄弱,無法主動控製的時候,這種潛意識的認可,成了唯一的通行證。”
這個解釋讓林晚臉頰微微發熱,心裡卻更加酸澀。信任?她和他之間,真的談得上這個詞嗎?更多的或許是陰差陽錯下的互相依存,和那份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吸引與憐惜。
“他現在…能感知到外麵發生的事嗎?”林晚忍不住問,聲音很輕。
“難說。”“歸途客”搖頭,“深度昏迷狀態下,通常對外界刺激沒有反應。但大腦的活動很複雜,尤其是他這種情況…或許潛意識裡能捕捉到一些極端情緒或重要的信息碎片。就像剛才…”
就像剛才,那份名單的解密,顯然觸動了他。
林晚低下頭,看著兩人交疊的手。所以,他剛才的蹙眉和呼吸變化,是因為感知到了那份名單帶來的痛苦嗎?那些名字裡,是否有他認識、甚至在乎的人?
她想問,卻又不敢問。怕觸及他更多無法承受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