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生火!千萬挺住!”山民急促地說著,開始在屋子裡翻找可能存在的火絨和乾柴。
林晚靠在冰冷的土牆上,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身體開始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暖意,反而帶來更劇烈的顫抖和針刺般的疼痛。她的目光艱難地移向木板上的蘇婉。
山民已經利落地找來一些乾燥的引火物,用隨身攜帶的火石艱難地引燃了一小簇火苗,然後小心地添加細柴,一個微弱的火堆終於在屋子中央燃了起來。
跳躍的火光驅散了屋內的昏暗,也帶來了一絲生機。
山民顧不上自己渾身濕透,先檢查蘇婉的情況。他搓熱雙手,用力揉搓蘇婉冰冷的四肢,試圖促進血液循環。
“有反應…還有救…”他喃喃自語,語氣帶著一絲慶幸。
然後他看向林晚,快步走過來:“你呢?傷到哪裡了?”
火光下,林晚這才看清他的臉,飽經風霜,眼神卻淳樸焦急。她的目光下移,落在自己一直緊握的右手上。
包紮的布條早已被血水和泥水浸透成暗褐色,此刻正微微顫抖著,仍有鮮血緩緩滲出,滴落在身下的乾草上。
山民倒吸一口涼氣:“老天!這手…得趕緊處理!”
他立刻從自己破舊的背包裡翻出一個小布包,裡麵有些乾淨的布條和一小瓶看起來像是自製的草藥膏。
“忍著點疼,丫頭。”他聲音放緩和了些,小心翼翼地開始解林晚手上那早已和傷口黏連在一起的、臟汙不堪的布條。
剝離的過程帶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劇痛,林晚死死咬住下唇,才沒有叫出聲,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當布條終於被完全解開,露出底下那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一點森白指骨的傷口時,連經驗豐富的山民也皺緊了眉頭。
“咋弄成這樣…”他低聲咕噥著,動作卻更加輕柔。他用乾淨的布沾了雨水,小心地清洗傷口周圍的汙垢,然後挖出那墨綠色的、氣味刺鼻的草藥膏,厚厚地敷在傷口上,再用乾淨的布條重新仔細包紮好。
草藥膏帶來的先是一陣清涼,隨即是火辣辣的刺痛,但比起之前的劇痛,似乎又能忍受一些。
處理完傷口,山民又拿出一個舊水壺,裡麵是冰冷的清水,他扶著林晚,小心地喂她喝了幾口。
清水滑過乾澀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慰藉。
做完這一切,山民才鬆了口氣,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雨水,坐在火堆旁,警惕地側耳聽了聽外麵的動靜。雨聲似乎小了一些,但遠處偶爾還會傳來一聲沉悶的、來自爆炸山脈方向的餘響。
“你們…真是從那個炸了的山裡出來的?”山民看向林晚,眼神裡充滿了後怕和難以置信,“那響聲…跟天塌了似的…俺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活人從那邊出來了…”
林晚靠著牆壁,虛弱地點了點頭。她沒有力氣解釋太多,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山民歎了口氣,搖搖頭:“造孽啊…那山邪性得很,老輩子人都不讓靠近,說裡麵不乾淨…這些年倒是經常有些奇奇怪怪的人進出,沒想到今天搞出這麼大動靜…”
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林晚說。
林晚沉默地聽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望向那片依舊被黑煙籠罩的山脈方向。
火堆劈啪作響,屋子裡漸漸暖和起來。蘇婉的呼吸似乎也平穩了一些,臉上恢複了一絲微弱的血色。
暫時的安全,並沒有驅散林晚心頭的沉重和冰冷。
她活下來了。蘇婉也許也能活下來。
可是他們呢?
她緩緩抬起沒有受傷的左手,伸進濕透的衣兜裡。
指尖先觸碰到那枚冰冷粗糙的塑料口哨。
她輕輕繞開了它。
然後,她觸碰到了另一樣東西——那塊同樣冰冷,卻似乎因為貼身存放而沾染了一絲她微弱體溫的金屬身份牌。
她將它掏了出來。
跳躍的火光下,那隻振翅欲飛的烏鴉側影和“基石永不陷落”的字跡,似乎比在黑暗中更加清晰,帶著一種沉重而悲壯的光芒。
她的指尖細細摩挲著那冰冷的浮雕,仿佛能透過時光,觸碰到那個同樣可能葬身於黑暗與爆炸中的、不知名的“守夜人”。
永不陷落…
真的能永不陷落嗎?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有些人,有些誓言,即使最終被埋藏在廢墟與灰燼之下,其本身的存在,就已然是一種不朽。
就像她心底那個被冰封的身影。
或許再也無法相見。
但那短暫的、交織著危險與溫暖的記憶,那隔著一層玻璃的無聲觸碰,那掌心細微的回應…早已在她心裡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屋外,雨漸漸小了。
屋內,火光溫暖,映照著幸存者疲憊的臉龐,也映照著那塊沉默的金屬牌,和牌麵上那隻永遠試圖衝破束縛的烏鴉。
希望如同這火堆,微弱,卻固執地燃燒著。
等待著,或許永遠也不會到來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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