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洞口之後,並非坦途,而是一條更加陡峭向下、近乎垂直的天然岩縫。冰冷潮濕的空氣從下方湧上來,帶著一股濃重的、如同陳年墓穴般的腐朽氣息,令人作嘔。腳下根本算不上路,全是濕滑的巨石和鬆動的碎石堆,每一步都如同在深淵邊緣試探。
“抓緊俺!”老葛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率先向下探去,手腳並用,尋找著任何一點可供攀附的凸起,每一次落腳都異常小心,碎石嘩啦啦地向下滾落,久久才傳來落入下方水潭的沉悶回響,聽得人心驚肉跳。
林晚攙扶著沈硯,緊隨其後。下行比上行更加艱難和危險。沈硯幾乎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下降,大部分重量都壓在林晚身上。兩人隻能用最笨拙而危險的方式——林晚先下一小段,然後用肩膀和後背頂住沈硯,讓他緩慢地滑坐下來,再重複這個過程。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沈硯全身的傷口,劇痛讓他臉色慘白如紙,牙關緊咬,血絲再次從唇邊溢出,但他硬是忍著,連一聲悶哼都極少發出。
林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無法抑製的顫抖和越來越微弱的脈搏,她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焦灼和恐懼幾乎要將她吞噬。右手的傷口早已徹底崩裂,鮮血淋漓,每一次用力都如同刀割,但她死死咬著下唇,將所有痛呼聲都咽了回去,全部精力都用在支撐他和穩住自己身形上。
黑暗。無儘的黑暗。除了彼此粗重艱難的喘息和碎石滾落的聲音,再無其他。時間感和方向感徹底喪失,隻有不斷向下、向下,仿佛要一直墜入地獄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有十幾分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老葛的聲音終於從下方傳來,帶著一絲如釋重負:“到底了!小心!下麵是水!”
噗通!噗通!
三人先後落入一片冰冷刺骨的水中。水並不深,隻及腰部,但寒意瞬間穿透衣物,讓人四肢發麻。水底是厚厚的、令人不安的淤泥,踩上去軟膩陷足。
老葛重新打亮了身上最後一根備用的火折子——光芒已經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隻能勉強照亮周圍幾尺的範圍。
這裡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頂高聳,隱沒在黑暗中。四周怪石嶙峋,形態詭譎。他們正站在一片淺灘上,前方是幽深不知幾許的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如墨,無聲地流淌著,散發出更濃鬱的腐朽氣息。空氣濕冷得能擰出水來。
“這…這又是啥鬼地方…”老葛的聲音帶著一絲茫然和不安,火折子的光芒微微顫抖著。
林晚攙著沈硯艱難地挪到一塊稍乾的岩石邊,讓他靠坐著。沈硯的情況更糟了,浸水後的傷口慘白腫脹,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眼簾低垂,似乎連保持清醒都極其困難。
“沈硯!沈硯!彆睡!”林晚拍著他的臉,聲音帶著哭腔,冰冷的手指感受不到絲毫熱度,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她的心臟。
她慌忙檢查他後背和肩膀的傷,發現浸水後情況更加惡化,尤其是槍傷處,紅腫得嚇人,甚至開始散發出一種不祥的、淡淡的異味。
感染在加劇!並且很可能已經引發了高燒!在這冰冷的地下水裡,他的體溫卻在詭異地升高!
必須立刻處理!否則…
林晚不敢想下去。
“葛叔!酒!還有藥膏!”她急切地看向老葛。
老葛連忙趟水過來,掏出東西。然而,那瓶烈酒已經所剩無幾,藥膏也幾乎見底。
杯水車薪。
看著沈硯越來越差的狀況,看著這絕望的環境,一種巨大的無力感終於徹底擊垮了林晚。她癱坐在冰冷的岩石上,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水漬,無聲地滑落。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難道千辛萬苦逃到這裡,最終還是要眼睜睜看著他…
就在這時,一直強撐著的沈硯,手指極其微弱地動了一下,勾住了林晚濕透的衣角。
林晚猛地低頭。
他極其艱難地抬起眼簾,眼神已經有些渙散,卻依舊試圖聚焦在她臉上。乾燥開裂的嘴唇翕動著,發出幾乎聽不見的氣音:
“…書…”
林晚一愣。
書?那本…深藍色的舊書?
他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提起那本詭異消失的書?
“…那本書…不能…落在他們手裡…”他斷斷續續地,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儘了最後力氣,“…內容…比命…重要…”
林晚的心臟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都這種時候了,他心心念念的,竟然還是那本可能藏著無數秘密和危險的舊書!他甚至覺得那本書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為什麼?!
那本書裡到底藏著什麼?!能讓他如此執念?!甚至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導致了他對剛才那本詭異出現的書產生那麼巨大的驚懼?他之前驚恐的低語“應該已經…”後麵,到底是什麼?)
無數疑問和巨大的震驚交織在一起。
但看著他那雙即使渙散也依舊帶著某種可怕執著的眼睛,林晚瞬間明白了——這不是商量,這是托付。是他即便瀕死,也無法放下的、刻入骨血的職責和枷鎖。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她猛地擦去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