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深處那短暫而駭人的轟鳴,如同巨獸的垂死掙紮,來得突兀,去得也乾脆。隻留下彌漫在空氣中越發刺鼻的臭氧焦糊味,和死寂中愈發令人心悸的餘韻。
臨時倉庫內,灰塵簌簌落下,在昏黃的光線下飛舞。
沈硯將林晚護在身後,身體緊繃如弓,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倉庫每一個角落和入口,耳朵捕捉著任何一絲後續的異響。重傷未愈的他,此刻卻仿佛一頭被驚擾的困獸,重新亮出了蟄伏的爪牙。
林晚緊貼著他微涼的後背,能感受到他肌肉因緊繃而傳來的細微顫抖,以及那強行壓製的、因牽動傷口而產生的痛苦喘息。她的心揪緊了,不僅僅因為外界的未知威脅,更因為他的勉強。
“…好像…停了…”她極輕地開口,聲音還帶著一絲受驚後的顫音。
沈硯緩緩點頭,緊繃的肩線稍微放鬆了一絲,但眼神中的警惕絲毫未減。他側耳又傾聽片刻,確認再無異動,才極其緩慢地轉過身。
這一轉身,兩人幾乎鼻尖相碰。
距離太近了。近到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眼中未褪的驚悸,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以及自己狂亂的心跳聲。
方才上藥時那短暫失控的觸碰和尷尬,在這突如其來的共曆危險後,似乎被賦予了不同的意味。空氣再次變得粘稠而曖昧。
沈硯的目光落在林晚依舊泛著紅暈的臉頰和那雙盛滿了擔憂與後怕的眼眸上,喉結不受控製地滾動了一下。他想後退,拉開這過於危險的距離,身體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林晚也忘了躲閃。她的注意力被他額角新滲出的冷汗吸引——那是剛才下意識保護她、強行動作牽扯傷口的證明。擔憂壓過了羞澀,她幾乎是本能地抬起手,用袖子輕輕替他拭去汗珠。
“傷口…是不是又疼了?”她的聲音很輕,帶著毫不掩飾的心疼。
指尖隔著布料擦過他的皮膚,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
沈硯的身體再次僵硬,卻沒有像之前那樣避開。他垂眸看著她,那雙總是冰封或銳利的黑眸裡,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有隱忍的痛楚,有未散的警惕,有慣性的疏離,還有一絲…被她自然而然的關切所觸動的、難以置信的柔軟。
“…無礙。”他低聲回應,聲音比平時沙啞了幾分。
簡單的兩個字,卻不再是最初那種拒人千裡的冰冷。
他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她依舊抬著、替他擦汗的手上。那隻手並不細膩,指尖甚至有些粗糙,還帶著之前各種擦傷和凍傷留下的淺淡痕跡,此刻卻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那隻未受傷的右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遲疑,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之前情急之下的猛然抓住,而是一種…更加輕柔的、帶著確認意味的觸碰。
他的指尖冰涼,卻仿佛帶著電流,瞬間竄過林晚的手臂,直達心臟。
林晚渾身一顫,卻沒有抽回手。隻是抬起眼,怔怔地望著他。
四目相對。
昏黃的燈光下,他蒼白的臉近在咫尺,深邃的眼眸像兩潭幽深的寒水,卻倒映著她小小的、清晰的身影。那裡麵似乎有堅冰碎裂的細微聲響,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名為“掙紮”和“渴望”的東西在悄然浮沉。
時間仿佛再次停滯。
隻有彼此交織的呼吸聲和擂鼓般的心跳,在無聲地放大。
就在這時——
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金屬落地聲,從倉庫入口處傳來!
如同冷水潑麵,瞬間將兩人之間那旖旎而脆弱的氛圍打破!
沈硯眼神一凜,瞬間鬆開了林晚的手腕,身體以一種不符合重傷員的速度猛地轉向入口方向,將林晚再次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後!整個動作流暢而警惕,仿佛剛才那一刻的柔軟隻是幻覺。
林晚也嚇了一跳,慌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隻見倉庫入口那塊平日用來放置物資的鏽蝕鋼板上,除了今天那份寥寥無幾的食物和藥膏外,還多了一個東西——
一個隻有拇指大小、形狀不規則、邊緣還帶著新鮮斷口的暗藍色金屬碎片。
那碎片看起來平平無奇,像是從某個更大器物上崩落下來的。
但沈硯的目光在接觸到那碎片的瞬間,瞳孔便是猛地一縮!臉色驟然變得無比凝重,甚至比剛才聽到深處轟鳴時更加難看!
他認識這東西!
林晚也感覺到了他情緒的劇烈變化,心再次提了起來:“…那是什麼?”
沈硯沒有立刻回答。他死死盯著那塊碎片,眼神銳利得仿佛要將其洞穿。過了好幾秒,他才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聲音低沉得可怕:
“…‘基石’…核心的…外殼碎片…”
“基石”?林晚想起來了,麵罩人之前也曾用這個代號質問過沈硯!這似乎是在“守夜人”內部擁有極高權限和重要性的事物或身份!
“…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林晚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是…他留下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個麵罩人!他不僅啟動了深處某個可怕的東西,還特意送來這個碎片?這是什麼意思?警告?提示?還是…另一種形式的逼問?
沈硯的眉頭死死擰緊,目光從碎片上移開,投向麵罩人消失的那片深邃黑暗,眼神變幻不定。
“…他在告訴我…”
“…他知道‘基石’已經出了問題…”
“…甚至可能…已經毀了…”
沈硯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幾乎是絕望的了然。
“…他在用這個…”
“…提醒我…”
“…或者說…警告我…”
“…答案…必須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