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在溫馨得詭異的房間裡回蕩,那句“用‘夜鶯’來換真相”像毒蛇的信子,瞬間撕裂了剛剛浮現的脆弱溫情。
林晚的心臟猛地一縮,手下意識地收緊,卻發現沈硯握著他的手,力道比她更大,更堅決,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憤怒的顫抖。
沈硯猛地抬頭,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聲音可能傳來的方向,儘管那裡隻有整齊的書架。他臉上的脆弱和痛苦在刹那間被一種凜冽的寒意所取代,仿佛剛才那個幾乎崩潰的“小硯”隻是一個幻覺。
“閉嘴。”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威嚴,甚至壓過了那詭異的電子音。房間裡似乎連空氣都凝滯了一下。
電子音發出一聲模糊的電流雜音,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強硬打斷噎住了,隨後徹底沉默下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威脅來得突然,去得也突兀,但留下的寒意卻彌漫在空氣中。
沈硯收回目光,低頭看向兩人依舊緊握的手,像是才意識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指節都泛了白。他微微一僵,迅速鬆開了手,動作快得近乎倉促,耳根泛起一絲極淡的紅暈,與他剛才冷厲的模樣形成了奇異的反差。
“……沒事吧?”他側過臉,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沙啞,但那份刻意維持的冷靜下,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他問的是自己剛才有沒有弄疼她。
林晚看著自己有些發紅的手,搖了搖頭,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輕輕燙了一下。他下意識的保護和不加思索的拒絕交換,比任何言語都更讓她觸動。
“我沒事。”她輕聲說,目光落在他依舊蒼白的臉上和重新滲出血跡的左肩繃帶,“你的傷……”
“死不了。”他習慣性地吐出這三個字,但這次,語氣裡少了幾分以往的麻木,多了點……像是無奈,又像是彆的什麼。他試著活動了一下左臂,立刻疼得蹙緊了眉。
“彆亂動!”林晚的語氣帶上了幾分教師式的嚴厲,不由分說地扶著他,讓他慢慢坐到那張鋪著格子毛毯的舊沙發上。“坐下,我看看傷口。”
沈硯似乎想拒絕,但身體的虛軟和持續的劇痛讓他放棄了抵抗,順從地坐了下來。沙發很軟,陷下去的感覺讓他有些不適應,背脊依舊挺直,但緊繃的肌肉稍微放鬆了些許。
林晚小心翼翼地解開他被血浸透的繃帶,看到下麵崩裂的傷口,倒吸一口涼氣。傷口周圍紅腫得厲害,看起來情況不妙。她連忙從那個隨身的小包裡找出最後的消毒藥水和乾淨紗布。
“可能會有點疼,忍著點。”她低聲說,用棉簽蘸了藥水,動作極其輕柔地為他清理傷口。她的指尖微涼,觸碰到他灼熱的皮膚時,兩人都微微頓了一下。
沈硯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因為忍痛而輕輕顫動,喉結上下滾動,但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隻有偶爾壓抑的、沉重的呼吸聲,泄露著他的痛苦。
林晚的心揪著,動作越發小心。她能感受到他身體傳遞過來的緊繃和高溫,也能感受到他對自己觸碰的那份隱忍的接納。這讓她心裡酸酸軟軟的,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處理好傷口,重新包紮好,林晚額頭上也沁出了細汗。她鬆了口氣,抬頭看向沈硯,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正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冰冷和銳利,也沒有了崩潰時的脆弱,而是一種……複雜的,帶著些許迷茫和探究的深邃。
被她發現,沈硯立刻移開了視線,略顯尷尬地咳了一聲,目光落在沙發旁的小茶幾上。那裡放著一個陶罐,裡麵裝著清水,旁邊還有兩個乾淨的陶杯。
“……喝水。”他啞聲說,像是為了打破這過於安靜的氛圍。
林晚也確實渴了。她倒了兩杯水,遞給他一杯。清水帶著一股陶土特有的甘洌,滋潤了乾渴的喉嚨。
兩人默默地喝著水,房間裡隻剩下彼此吞咽的聲音和輕柔的呼吸。台燈的暖光籠罩著他們,暫時驅散了門外的黑暗和陰謀的陰影,營造出一種短暫而虛假的寧靜。
“那個畫……”林晚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開口,她想知道,但又怕觸及他的傷口。
沈硯握著水杯的手指收緊了一下,指節泛白。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才低聲開口,目光望著杯中晃動的水麵,仿佛在看另一個時空。
“……不記得了。”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空洞感,“很多事……都像隔著一層霧。隻記得……很白的牆……很多儀器……還有……”他頓了頓,聲音更啞,“……那種被看著的感覺。”
他沒有說“被誰看著”,但林晚明白。是那些“馴鳥人”和“觀察員”。
“那幅畫……可能是某個……‘好’的觀察員畫的。”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弧度,“為了……讓‘小鳥’更聽話。”
他的用詞始終帶著那種冰冷的、將自己物化的距離感,聽得林晚心裡一陣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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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小鳥。”她忍不住反駁,語氣堅定,“你是沈硯。”
沈硯抬眼看向她,黑眸深處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像是冰層裂開了一道細縫。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複雜難辨。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耗儘了力氣,向後靠在沙發背上,閉上了眼睛。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讓他看起來異常疲憊和脆弱。
“……累了。”他低聲說,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那就睡一會兒。”林晚放柔了聲音,“我守著。”
沈硯沒有回應,但呼吸逐漸變得平穩悠長,像是真的睡著了。
林晚沒有離開,就坐在沙發邊的地上,背靠著沙發扶手,靜靜地看著他沉睡的側臉。台燈的光線勾勒出他清晰的輪廓,褪去了平時的冷硬,顯得安靜而無害。
她想起他剛才下意識保護她的樣子,想起他緊握她的手時的力度,想起他此刻毫無防備的睡顏。心底某個地方,變得異常柔軟。
她知道,外麵危機四伏,那個神秘的“引導者”或“威脅者”仍在暗處,沈硯的過去如同一片危險的雷區。但在這個虛假的、偷來的寧靜時刻,看著他終於能安穩睡去,她忽然覺得,一切冒險和恐懼,似乎都是值得的。
她輕輕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他垂在身側的手背時停住,最終隻是小心翼翼地替他拉了拉滑落的格子毛毯一角。
微光漸暖,時光在這一隅仿佛被拉長。未來依舊迷茫而危險,但至少此刻,他們彼此依靠,暫時獲得了喘息之機。
而那隻被沈硯扔在角落的、褪色的金屬小鳥,在陰影裡,似乎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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