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所說的“臨時落腳點”,隱藏在一片茂密的竹林深處,是一個半埋在地下的廢棄護林站。木屋的外牆爬滿了青藤,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若非猞猁熟練地撥開偽裝,極難發現。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混合著塵土、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消毒水氣味的氣息撲麵而來。屋內空間不大,陳設簡陋,但出乎意料的“齊全”。一張鋪著灰色防水布的簡易床,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皮櫃,甚至角落裡還有一個用石塊壘砌的、看起來很久沒使用過的灶台。最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個相對乾燥、能夠遮蔽風雨的屋頂。
“這裡相對安全。”猞猁簡短地解釋,反手關上門,插上老舊的木質門栓。“‘夜梟’的搜索重點在更外圍的山區和交通要道。”
林晚攙著沈硯,幾乎是立刻將他安置在那張簡易床上。僅僅是這最後一段路程,已經耗儘了他勉強提起的力氣。他躺下時,臉色比在洞中時還要難看,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呼吸淺促。
“沈硯?”林晚俯身,輕聲喚他,手背下意識地貼上他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比之前在山洞裡時溫度更高!
她的心猛地一沉。“他又燒起來了!很燙!”
猞猁迅速走過來,她沒有用手去試溫度,而是從鐵皮櫃的一個隱蔽夾層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電子體溫計,對著沈硯的額頭按了一下。屏幕亮起,顯示出一個令人心驚的數字:39.8c。
“傷口感染引起的敗血症前兆。”猞猁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但語速快了幾分,“必須立刻進行靜脈補液和抗生素治療。物理降溫沒用。”
她轉身回到鐵皮櫃前,動作利落地從裡麵取出一個密封的醫療包,打開,裡麵是成套的靜脈輸液管、針頭、幾袋密封的生理鹽水和幾種標注著外文的注射劑。
林晚看著猞猁熟練地檢查藥品、排氣、準備紮針,那一係列專業而冷靜的操作,讓她懸著的心稍微落下一點,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擔憂和一種無力感。她隻能站在一旁,看著,等著,幫不上任何實質性的忙。
猞猁撩起沈硯左臂的袖子,尋找血管。他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但此刻因為高熱和脫水,血管並不明顯。猞猁拍打了幾下,利落地消毒,然後精準地將針頭刺入了皮膚下的靜脈。暗紅色的血液回流入針管,隨即被透明的液體推回。
沈硯在針尖刺入的瞬間身體緊繃了一下,但並沒有醒來,隻是無意識地蹙緊了眉頭,發出模糊的呻吟。
“按住。”猞猁將固定膠帶遞給林晚,示意她按住針頭附近的敷料。
林晚連忙照做,她的指尖能感受到沈硯皮膚下血管的微弱搏動,以及那駭人的高溫。她看著他因痛苦而緊鎖的眉頭,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揪緊了,又酸又澀。
猞猁調整好滴速,將輸液袋掛在床頭上方一個臨時找來的鉤子上。然後,她又拿起一支注射劑,彈掉針帽,將其注入輸液管的端口。
“強效抗生素。”她言簡意賅地解釋,“希望能壓下去。”
做完這一切,猞猁退開幾步,抱著手臂靠在鐵皮櫃上,目光在沈硯和林晚之間掃過,最後落在林晚寫滿擔憂和疲憊的臉上。
“你最好也休息。如果他夜裡出現寒戰或驚厥,需要人守著。”猞猁說道,語氣是陳述事實,而非關心。
林晚點了點頭,卻沒有動。她拉過屋裡唯一一張破舊的木凳,坐在床邊,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沈硯。
屋內陷入了寂靜,隻有藥液一滴、一滴順著透明管道滴落的聲音,規律而清晰,像是在為沈硯的生命倒計時,又像是在注入一絲微弱的希望。
時間在壓抑的等待中緩慢流逝。窗外,天色漸漸暗沉下來,竹林被晚風吹拂,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無數細小的耳語。
猞猁不知從哪兒翻出幾包軍用口糧,扔給林晚一包,自己則靠在牆角,撕開包裝,沉默地吃著。她的存在感很低,像一道安靜的影子,但那雙眼睛始終保持著警覺。
林晚沒什麼胃口,勉強吃了幾口,味同嚼蠟。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沈硯身上。
他的呼吸時而急促,時而微弱,額頭上的冷汗擦了又冒。有幾次,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夢魘,身體輕微地抽搐,乾裂的嘴唇翕動著,吐出一些破碎的音節。
“……媽……”
“……冷……”
“……快走……”
林晚一次次俯身,用濕潤的布巾擦拭他的額頭和脖頸,在他囈語時,低聲回應:“我在……沒事了……很快就好了……”